新枝绿芽,三月弄春。
秦若璃婷婷袅袅的站在一片小湖边上,白衣蓝墨的身影,恬静得宛如一幅工笔画卷。
说起来,她“借尸还魂”,成了这秦府的嫡出大小姐,也是从这片小湖中开始的。
那真正的秦若璃,其实是一个自卑的怪咖。
自卑,是因为世人都说她是身体里流着一半苗蛮人血脉的“杂碎”。而怪咖,则是她总爱养一些诡异的虫子。
一个月前,她不知被谁推进了这片小湖里,掉了性命。即便是有幸换了芯子,续了小命,可那风疾之症,却也是将人折腾得够呛。
而最离谱的是,府里除了老太太送来了驱寒的上品药丸子外,其他人对她统统都是熟视无睹的。
她叹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就这般耗下去。
想要过得好,便得获宠。
想要获宠,便得先入了老太太的眼。
想要入得老太太的眼,那就得看这第一条鱼儿,愿不愿意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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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耳边炸开了一声闷响,一块石头不知被谁掷进了小湖里,那原本静幽幽的湖面,一时间被溅得老高。
秦若璃被惊得不轻,好似若不是有丫鬟雪鸢,在身后使了力的撑着,指不定都已经跌倒在了地上。“啊……四小姐……”
要说这四小姐秦若岚,身穿一件桃粉白间的石榴花裙,外面搭了更浅一色的暗花交领褙子。头上梳了飞天髻,又用红珊瑚作眼的簪子挑了心,与耳畔上的一对嫣红耳环交相辉映着,使得圆润的脸颊,更添了几分喜色。
可她的面上,却满是不削与鄙夷。因着比秦若璃矮了半掌,不堪示弱的昂起了脑袋,好似眼睛长在了下巴上,一副“石头就是本小姐扔的,你能把我怎么着儿”的神情。
“哟,这大小姐该不会是想不开,又要跳湖寻短见了吧?”秦若岚身侧的丫鬟木香挑声说着。
另一个丫鬟木秀俨然会意,跟着便搭了腔,“哪能呀,这片小湖是漫不过胸口的。大小姐这般行事,怕是又想着演一出不慎落水,偶感风寒的戏码,盼着老太太能多看她一眼吧。要知道,这种扮可怜的事儿,大小姐不是最拿手的吗?”
秦若岚听着,心里哪有不乐的道理。
又见这堂堂嫡出大小姐,已经给人说红了眼,简直就是一副连府里大丫鬟都不如的模样,嘴角一弯,领着丫鬟婆子们就笑了开来。
可笑着笑着,却见这秦若璃一副不羞不燥的样子,倒让秦若岚一时间觉得没了兴致起来。
她掩了掩面上的笑,要知道,她肯放下身段,来找这个倒霉货色,是有正事的。“喂,抄好了《女则》,怎么还不给我送来?”
秦若璃自是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此事还得从一个月前的灯谜会上说起。
要说那灯谜会上,来了一个远方表哥,称作云表哥,生得玉面小生,风度儒雅。而就在秦若岚与这云表哥四目相交之际,两人心中便种下了情愫。
无奈,这云表哥虽有几多文采,却是家世平平,不成气候的。于是,这对苦命鸳鸯,就这般被无情的打散了。
秦若岚因着此事失了名节,惹得老太太颇为大怒,罚她禁足一月,并潜心抄写《女则》,以作悔悟。
可关在屋里就已经够她受了,哪里还有心思做这写字的活计。于是,便找上了向来任自己摆布的大小姐秦若璃,让她替自己抄了书。
殊不知,这一月过后,秦若璃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位了。
“这……一会子便与四小姐送来。”秦若璃依旧放低了声音说着。
而秦若岚却是一道冷嗤,“哼,一会子送来?谁不知道眼下已是到了给祖母问安的时辰了,我看你啊,是想借着这由头,去百寿居求见祖母吧。好心劝劝你,这些弯弯心思还是省一省,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有顽疾在身,不宜见人的,可莫要把这一身的病气,染到了祖母身上。”
秦若璃俨然已经咬紧了唇,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是小心。“可是……四小姐不是与我说好了,若是我抄好了《女则》,就带我去见一见祖母吗?”
“是,我是答应啦,可我又不是指的现在。”秦若岚听着,嘴角都快翘到了天上去。“我听说祖母每每夜里,都会到这小湖边上吹吹风,好像是一更,也好像是三更。你啊,只要一到晚上,就在这儿蹲着守着,那定是会见到祖母的。这般偶遇,岂不美哉?”
微微上扬的调调,却是充斥着满满的糊弄之意。夜里风寒,谁会出来乘风?
这时,不远处来了一个穿绿衫儿的小丫鬟,却是连秦若璃的面,都没有瞧上半分,直对秦若岚行了礼。“四小姐,老太太那边就等你一人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秦若岚应了声,眼下,的确不敢让老太太再等了。而要这秦若璃送东西过来也不是不可,反正有的是法子让她进不了百寿居。“喂,既然你这般执意要替我送东西,我也总不好驳了你的一番心意不是。我会让木秀在百寿居外候着的,你来了交给她便是,免得你一不小心迷了路,跑进了百寿居,那可就不大好看了。”
秦若璃诺诺的点了点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秦若岚一行人转了弯,一些看热闹的下人们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去时,方才抬起了眸子。
那是一双形如樱花瓣般的眼睛,墨黑的瞳孔清澈而恬静,如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却已将方才那些所谓的委屈全然退了去,在那眼底深处,更是添了一抹笑意。
呵呵,这秦若岚倒是没有想像中的那般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