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应了下来,但想着今天毕竟是正旦,诸事不便,陛下应酬也多,若是此时贸贸然行事,恐怕会适得其反,甚至是误了朝中大事。
再者,这事情毕竟涉及天子与太子,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万全之策,需要从长计议。
是以乔媛和赵钩弋商量好了以后,便又悄悄出了未央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乔娘子,你回来啦?方才一回头就不见了人,可急坏了婢子了!主公和夫人也来问过,婢子都不知道何如作答……”
一回了闺阁,海月就喜上眉梢地迎了上来,喋喋不休。
乔媛扶了扶额,有些担心道:“那你是怎么回夫人的?”
“婢子说乔娘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歇下了。”
听到这个回复,乔媛松了口气,欣慰道:“朽木可雕也。”
海月“嘿嘿”地笑着,“乔娘子若是不在府里,肯定是又偷偷溜出去玩了。”
乔媛佯装不高兴地瞪着她,“就你洞若观火。我有事情要做,你在外厅守着,谁来也不见,知道了吗?”
“知道了……”海月嚅嚅地应了一声,看着乔媛进了内室,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乔媛也无心再理会她,一边想着太子的事情,一边慢慢走进内室坐在榻前,埋头凝眉深思着。
好久没有使用过巫术了,不知道还灵不灵验。
直接让刘彻对刘据改观,甚至是让他从此更加疼爱刘据,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若是不小心被刘彻知道了去,后果可就相当严重了。
再一个不慎,连累了原本无辜的太子,让刘彻认为太子心术不正,尽行旁门左道,还用巫术去对付他,那可就糟糕了。
事有风险,万万不能牵扯到太子,只有让太子完全置身事外,到时即便是被刘彻查出什么来,也治不了太子的罪。
如此只有从江充身上下手了……
刘彻一向信任江充,江充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这次的事情多多少少肯定也有江充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想到这里,乔媛不禁冷哼了一声。
江充,若是刘彻不再信任你甚至是厌恶你,看你还如何在刘彻跟前搬弄是非。
到时,只有皇后或是赵钩弋在刘彻耳边说几句责怪江充的话,还怕刘彻不怀疑江充的用心么?到时,太子的无辜也自然可以昭雪了。
有了解决的方法,乔媛终于放心下来,又认真回想了一遍巫术的具体事宜,才拉过棉被沉沉睡去了。
一切,只等着正旦浓郁的氛围过去。
转眼已过三日。
城内各街各巷又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不复喧嚣。
乔媛也偷偷准备好了巫术所需的物品——马尾和犬尾。
“海月,你在外室守着,谁也不许到内室里来——包括你。”
这日一大早,乔媛便板着脸吩咐着海月,也不等海月多言,便放下了用于隔开外厅与内室的帷幔,完全挡住了里面的视线。
海月愣愣地望着眼前还在晃动着的帷幔,见乔媛神色严肃,不似平常嬉笑的模样,也不敢多言,更不敢靠近偷看偷听,走出了外厅远远地坐着,拿起未完全的女工一针一线地绣着,打发时间。
乔媛躲着内室里面,郑重地拿出两块锦帕,一块写上江充的名字,一块写上刘彻的名讳,再包以马尾和犬尾的碎毛,踩于足下。
望着脚下那两方包裹着的锦帕,乔媛有些忐忑不安,暗暗祈祷道:“但愿会成功吧。”
似乎从来未曾像今日这样紧张过。是因为使用了破坏性巫术么?
乔媛深深呼吸了几下放松心情,双掌合十,闭上双目,喃喃地念起了大圆满陀罗尼神咒。
“持咒两百二十八遍,两人等便相离背而不相爱敬。”
记忆中的那话还在脑海中萦绕,乔媛不敢分心,谨慎地念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越接近所要求的次数,心底却越紧张不已。
两百二十八遍。
乔媛张开眼睛,沉沉地呼了口气,盯着脚下的锦帕看了许久,才缓缓弯下腰去捡起来,扔于火炉中烧掉。
丝绸烧焦的刺激气味顿时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往外走了几步,掀开了帷幔。
海月见乔媛终于出来,连忙放下刺绣站起来,见乔媛神色疲惫,便倒了一杯仍冒着热气的水端过去,“乔娘子,喝口水缓一下吧。”
乔媛接过杯盏,却不喝,反而奇怪地盯着她,好笑道:“海月,你怎么不问我方才都做了什么了?平常不是挺爱凑热闹的吗?”
“婢子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嘛,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打趣玩乐,什么时候不可以。”
乔媛咋舌,这才发现,原来海月还有稳重精明的时候。
但时不与待,她也没多少时间与海月继续挪揄调侃,匆匆返回内室拿起斗篷系上,道:“我入宫一趟,若是有谁问起,便说我去找赵婕妤了。”
“婢子知道了。”
目送着乔媛急匆匆而去,海月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声,“乔娘子这些天真是奇怪……”
一路通畅无阻地入了未央宫,乔媛直奔钩弋殿,却扑了空。
问殿里的宫婢,却被告知陛下今早起便一直头痛不已,赵婕妤已经伺候去了。
额……乔媛心虚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对着殿门假装翘望张望。
敢情刘彻这头疾,是她弄出来的……
那么,江充呢?
正想着,赵钩弋的身影却出现在殿外。
“婕妤。”
宫婢们纷纷屈膝行礼,乔媛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彼时赵钩弋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赵婕妤,陛下怎么样了?”乔媛急急地问着,暗暗祈祷,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赵婕妤有些疲惫,道:“陛下头疾已经缓解,这会已睡去了。医工吩咐不可打扰,我只好回来。”
听到这话,乔媛总算放心下来,顿了顿又焦急问道:“陛下头疾时可还有什么异样?”
赵钩弋敏锐地捕捉到乔媛这话里隐藏的玄机,凝眉盯了她好一会才淡淡地对殿内的宫婢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喏。”宫婢们屈膝齐声而应,恭敬地退了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赵钩弋才轻轻瞥了乔媛一眼,道:“乔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没说?”
乔媛又是一阵心虚,不敢看赵钩弋的眼睛,“我……没有啊。”
看到乔媛这个样子,赵钩弋却噗嗤一笑,“乔媛,你装得一点都不像。”
乔媛无奈,只好一五一十地将她所做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她也还需要赵钩弋帮忙的,这事情没法隐瞒。
听完乔媛的话,赵钩弋顿时吓得面容失色,“你……你怎么能……”
“婕妤,这事情的严重性,相信婕妤是知道的。如今我不做也做了,还请婕妤代为隐瞒,民女也是为了太子……”
若不是婕妤相求,民女也不会无故使用什么巫术,这事儿可是和婕妤息息相关的。
乔媛相信赵钩弋能够听懂她话里所隐藏的意思。
果然,赵钩弋轻叹一声,道:“早已做好了你会用巫术的心理准备,我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
说话间,殿外却有一个宫婢急急走了进来,正是那负责打探消息的宫婢。
“婕妤,江使者进宫来了。”
赵钩弋颇为讶异地抬抬眸,神色间夹杂着些许不安,“你可知所为何事?”
那宫婢却摇摇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赵钩弋挥挥手。
看着那宫婢转身出去,乔媛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莫非江充知道她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