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工再三保证乔媛身体无恙后,温宁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乔媛高兴地拉着温宁回了闺房。
只是温宁却没多大的欢喜,又坐在镜台前叹息,乔媛看到她这个样子,猜测她应该是为夫人要送她进宫选太子妃的事情伤感了。
她知道,温宁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会很难过。
乔媛不知所措地站在她身后,思绪快速地跳转着,琢磨着要何如开导她。
要她勇敢地反抗这个方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了,温宁从小就接受董仲舒的儒家思想的熏陶,恪守道德伦理,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她忤逆长辈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的吧。
乔媛轻轻叹息一声,抬眸间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副幽兰图。
那是温宁的亲生母亲,宁氏留下的。
宁氏……
乔媛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暗暗压制下心中的情绪,她缓缓地走到温宁跟前,装作不经意道:“秋分又到了,郊外的秋天一定很美吧。哎,阿姊,不如我们明儿去赏秋吧!”
温宁却无半点兴致,蔫蔫地看她一眼,“院子里的秋天就足够你看了,跑那么远做什么?而且……姑娘家的,就应该……”
见温宁又要搬出她的那套道德伦理出来,乔媛连忙打断,“阿姊,我知道了,知道了。赏秋不去,我们去看看姨母总可以吧……说来,阿姊也很久没去看过姨母了呢……”
温宁低头略为思索一番,终于点点头道,“也好。”
她也有很多话想跟阿母说呢……
大户人家的出行总免不了繁琐的规矩,两日以后,两人终于准备就绪,征得温儒昌夫妇同意后,便一前一后踏出了温府的大门,坐上了家丁们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乔媛这是第一次出门,对传说中的长安好奇得很,更想知道古代的街市究竟是怎样子的,频频掀开马车的纱帘探头往外看。
长安街的早市熙熙攘攘,热闹得很,那些满目玲琅的小饰品更是招人喜欢,乔媛是个收藏癖,看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将摊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揣进兜里。
不过,看惯了这些饰品的温宁很明显并不能理解初来乍到的乔媛的这番心思,反而很奇怪地盯着她,“阿妹,你在看什么?怎么看着像第一次出门似的?”
“额……没什么……”乔媛心底一阵心虚,连忙放下纱帘,正襟危坐,甚至偷偷瞥一眼都不敢了。
原本温宁就觉得她这两天的举止有些反常,可不能再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没了玩乐,温宁也不和她说话,乔媛有些无聊,渐渐地竟昏昏欲睡了。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热闹的长安街,平稳地朝城外驰去。
时值初秋,郊外的风光倒也美丽得很,枯黄的落叶铺满了狭长的羊肠小道,两旁的红枫分外光彩夺目。
一阵和风从车窗的缝隙中钻进来,乔媛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又忍不住掀开纱帘探出头欣赏沿途的风光,还不忘回头冲着温宁喊几句,“阿姊,你看,好美啊!”
温宁正欲答话,原本行驶得很安稳的马车忽然颠簸起来,被缰绳束缚的马忽然发出尖锐的嘶鸣,随即疯了一样飞快地向前疾驰而去。
“吁……吁……”车夫慌乱地拉着缰绳,想让马匹镇定下来,奈何那匹马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惊吓,越跑越快,越跑越慌乱,转眼间已经离开的小道,往陡峭的悬崖边奔去了。
车夫心底一惊,连忙冲着车厢里的两人喊道:“两位小娘子,控制不住了,快跳下来吧!”
车厢里的乔媛和温宁早就在一路的颠簸中吓坏了,又听到车夫这样紧张的话,竟苍白着脸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小娘子,快啊,来不及了!”
“阿姊,快!”
看着温宁的无助,乔媛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说了要代替原来的乔媛护温宁安好无忧的!
就在乔媛紧绷着神经,拉着温宁刚要从车窗跳出去的时候,前方忽然有两人驾着马匹疾驰而来,其中一人更是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借助张力飞奔到马车前,从早已惊呆了的车夫手里接过缰绳,用力一拉,“吁——”
那人大概是习武之人,力大无比,受惊的马匹在他的控制下竟真的停下来了。
而正前方一尺外,正是悬崖边。
见马车停了下来,乔媛和温宁虽惊魂未定,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深深呼了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衣着,掀开帷幔下了马车,向来人行了个万福,“小女子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站在温宁身后的乔媛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他身着绸缎锦袍,大概也是来自富贵人家,但看他衣衫样式又不像是公子哥儿那样的身份。
听着两位俏丽的少女这样跟他道谢,青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你们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家……”
没等他说完,另一个年轻的男子也缓缓而来,伸手就打断了青风的话。
这人一身华贵的罗服,衣边的那抹明黄色分外显眼,腰间的佩绶十分精致特殊,似乎暗示着此人身份的非比寻常。
看样子,刚才出手相救的那个男子是这位公子哥儿的侍从?
乔媛眼眸骨碌一转,目光淡淡地从男子腰间的佩绶上瞥过,似乎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乖乖地当个透明人。
那位乔媛眼里的公子哥儿微微一笑,对温宁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两位小娘子,没什么大碍吧?何以在如此偏僻的城外赶路?”
温宁欲言又止,想起逝世多年的阿母,不禁悲从中来,又怕在外人面前失了仪态,索性抿着双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公子哥儿疑惑地望向乔媛。
感受到公子哥儿探寻的目光,乔媛抬起头来,望了望温宁,又望了望眼前的富贵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我和表姊……是想去拜祭已过身的姨母的……”
听到这话,公子哥儿心里愧疚得很,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温宁淡淡地摇摇头,“有些事情,久了,就习惯了。只是偶尔忍不住有些伤感罢了。公子不必介怀。”
公子哥儿见温宁落落大方,猜测应该是长安城哪家豪族的爱女,正要说些什么,青风却开口道:“太……公子,我们该赶回去了。夫人要着急了。”
公子哥儿点点头,又歉意一笑,“家中有急事,我就先走一步了,两位多加小心。”
温宁又福身行了个礼,轻声道:“温宁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慢走。”
“温宁……”公子哥儿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名字,又轻轻一笑,挥挥手骑上马走了。
乔媛见状,连忙冲着那一直沉默着的车夫喊了一声,“车夫!”
“哎!”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的车夫应了一声,牵着安定下来的马转了过来。
马车终于又缓缓地向前驶去了。
和温宁两人相向而行的公子哥儿主仆此时的速度却慢了下来,竟找不到半点原先那样着急的神色。
错落半步的青风疑惑地问向公子哥儿,“太子,刚才你为什么频频阻止我呢……你本来就是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何必要隐藏身份?”
刚才每每“太子”两字将要脱口而出时,青风都会接到刘据的手势或是眼色的示意,硬是生生地将两字咽了回去。
太子刘据爽朗一笑,道:“青风,想阿翁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曾像我这样经常偷偷离开皇宫到处游玩,多次深陷危险都未曾公开自己太子身份,我又怎么能因为区区举手之劳就说出自己身份呢?这不是我救人的原意。”
青风似有领悟,“太子仁厚,人尽皆知。”
刘据却苦笑地摇摇头,“只怕,那江充,却不是这么想的。”
青风不禁皱起了眉头,“太子,江充分明是想挑拨你跟皇上的关系。”
“罢了,行得正坐得正,害怕他胡编是非不成?走吧!阿母真的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