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乔媛的确是往这边跑的,只不过君白华早已先于慕容景洲一步把乔媛给拦了下来。
林道旁有一间简陋的木房子,大概是周围的猎户搭来临时居住的。
君白华硬拖着乔媛进了木房子里避雨,点亮了猎户遗留下来的蜡烛,烛火冉冉,映着乔媛苍白的双颊和湿透了的身影。
君白华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不知从哪儿扯出一身干净的衣裳,递给她,“换上。”
乔媛愣愣地望了望君白华,又望了望他手上的那身女式衣裳,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声,默默接过衣裳,转到隔板后面换上了。
待乔媛换好衣裳出来时,君白华已经生好了火堆,黄亮的火光照亮着整个小木房,也给冰冷的雨夜带来些温热。
望着乔媛默默地靠着火堆坐下来烤火,君白华轻轻一笑,转瞬间又轻叹一声,道:“没想到你会记起曼珠所经历过的点滴,我始料不及。”
乔媛抬起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应声道:“对于你会让我撮合慕容景洲和温宁,我也始料不及。”
君白华有些头疼,试图解释清楚,“慕容景洲有前世的记忆,他记得他是沙华,他更知道温宁就是曼珠。”
乔媛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那我呢?”
“你是乔媛,温宁的表妹。”
“以前或许是,现在以及以后,就不是了。”
听到这话,君白华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你明知故问。”
“呵呵……”君白华低头轻笑。
乔媛疑惑地望着他,“你笑什么?”
君白华抬眸,对上她探寻的目光,道:“乔媛,即使你有曼珠的记忆,你也始终不是曼珠。真正投胎转世的那个,是温宁。而且……慕容景洲和温宁一样,都是生活在西汉,他们受着同样的思想风俗的熏陶,有着同样的生活模式,你以为你能凭什么取而代之?”
“呵呵……”乔媛也哂笑不已,“君白华,你错了吧?就算慕容景洲他倍受西汉思想的感染,他也终究是沙华,沙华和曼珠不可分割,他是沙华,我是曼珠,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
“你是乔媛。”君白华不得不再次纠正她。
“不……我记得我们的欢乐,也记得我们的绝望,记得彼此在忘川河边的誓约,我记得我和沙华之间的点点滴滴,而温宁呢?温宁她什么都不记得,她甚至只会给沙华带来痛苦,她凭什么跟我争?”
君白华长长地叹息一声,“乔媛,睡吧,睡醒了,你就想通了。”
“不,我要去找景洲。”乔媛说着便站起来要往房外走。
君白华连忙起身抓住她,“还下着雨呢。”
乔媛却紧紧地盯着君白华抓着她手臂的手,“君白华,放开你的手。”
君白华愣了一下,许久才适应过来眼前的乔媛要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乔媛,终于默默地收回了右手。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乔媛却眼眸也不抬,迈开脚就往房外走去,全然不顾房外还在沥沥作响的雨声。
君白华望着她纤弱而又决绝的背影,眼眸有些黯然,拿出那支许久不吹的竹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奏响了那曲熟悉的牵魂引。
清脆的旋律打破了雨夜的寂静,乔媛听到这熟悉的箫声,脸色顿变,猛地回过头去,“君白华,你干什么!停下来!”
然而箫声依然紧骤,声声似噬魂,乔媛痛苦地捂着头呻.吟几声,终于昏睡了过去。
君白华这才停了下来,收好竹箫走到乔媛身侧,抱起她又回到火堆旁,寻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后坐姿将她安放好,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默默地坐在一旁长声叹息。
乔媛,即便你有曼珠的记忆,但你心中有的,是更强烈的恨意和嫉妒,这样的曼珠,永远都不是沙华认识的那个。
真正的曼珠,是和温宁一样温婉从容,典雅娴淑的。
你学不会。
但愿明天一觉醒来,主导你意识的,还是那个活泼的林子沁吧。
柴火不知他人愁,依然冉冉地燃烧着。君白华手里拿着长长的树枝挑着火花,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房外的大雨终于又小了许多,在这死寂得连蝈蝈都不鸣的夜里,也没有了雨声的动静。
君白华站起来,不放心地望了望一旁熟睡着的乔媛,低头想了一会,才俯下身抱起她,匆匆走出了那间小木屋。
被困在陷阱里的慕容景洲还在挣扎着试图抓着车夫刚找来的树枝支撑着爬上去,奈何膝关节处的剧痛一阵阵传来,完全使不上力,倒累得自己汗流浃背。
最后他索性放弃了,松开了树枝侧身坐回坑地,道:“老父,快宵禁了,你快回去了,再晚了,你也回不去了。”
那车夫虽胆小,但也是一憨厚之人,听到慕容景洲的话,却踌躇不前,担心道:“公子,那你呢?”
“我还年轻,熬一晚没事的。”
正在这时,抱着乔媛的君白华恰好赶来,那车夫见状,顿时喜上眉头,喊道:“阁下请救救这位公子吧,他不慎掉到猎户设的陷阱里去了!”
君白华点点头,将乔媛放下来,“老叟请帮我扶着她。”
“哎!”车夫飞快地应了一声,却看到君白华扶过来你正是乔媛,既欣喜又诧异,“这不是慕容公子要找的那位小娘子吗?”
君白华毕竟比车夫年轻有力,不费多少功夫就拉了慕容景洲上来,回头应道:“对啊,见她一个人乱跑,不放心就跟来了。”
慕容景洲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稳,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见乔媛昏迷着,不禁担忧道:“她怎么了?”
“无碍,只是跑累了,又淋了雨,体力不止晕过去了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慕容景洲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她所有什么意外,我心里也愧疚。”
膝关节处忽然又一阵剧痛传来,他下意识地沉吟一声,紧抓着大腿,咬紧了牙关。
君白华见状,道:“你快回去吧,这伤拖不得。乔媛有我呢。”
“好,”慕容景洲点点头,在车夫的搀扶下慢慢向马车走去,突然想起自己竟忘了询问那人的姓名身份,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便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人虽扶着乔媛,却极为规矩,很有君子做派,又想着他如此关心乔媛,想必和乔媛很熟悉,便不再多言,放心地转身走了。
君白华扶着乔媛,抬眸望着小心上了马车的慕容景洲,叹息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