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恪是朗声笑开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丫头,还记着呢,没想到你是这般记仇的主呀!”
“丫头”?倒是与记忆里父母唤自己的重叠了,带着父母浓浓的宠溺的味道,只是洛恪这般叫自己是有些奇怪了吧,“洛恪,我唤你过一声老师,我们是坐实了师徒名分了,可你到底是让我以后唤名字来着,你虚长不了我几岁,叫我‘丫头’,是想着抬高你自己吗?”
这话也是带着浓浓的玩笑意味,其实叫声丫头也没什么,自己就挺爱父母这么叫自己的,可洛恪叫了这么一声,却让自己心底起了些不受控制的异样感,不难受,可也有些不习惯。
“不是,是看小你了,多大的人了,还经常把些有的没的玩笑话挂在嘴边!”洛恪笑意不减。
“那你说说第一眼瞧见我是什么感觉吧?”叶芷薪刻意忽略了心底的异样,让洛恪继续说下去。
“你当时眉宇间笼着些郁结,偏偏脸上笑容又是那般和煦温婉,我猜着你是心思重,偏又不爱外露,对着外人掩得了满腹思虑!”洛恪认真地说着。
叶芷薪静静地听着,心底却是翻涌着了:洛恪居然第一次见着就能瞧透他,该说是他专业太强,还是自己做戏的本事太差,只是一个外人都瞧的出来,陆晟清却能不闻不问这么些年,真是当自己是个摆设吗?怨愤的情绪居然又开始丝丝缕缕爬上心头了,对着陆晟清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思呀?
“薪薪,那次以后我就想着你能再来听课,或许我能帮你散些心思,可你一直没来,之后我妈有些这样的讲课机会我就央着代她去,也是想着能遇着你,想不到还真是让我遇着了!”
这些话听在叶芷薪心里,真真是意外,又是无比的感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能有这份心为自己,合该是自己前世佛前修来的深厚福泽了,还让这份断了的缘分在三年后重新续起来。
叶芷薪以前初一十五会去附近的庙里拜拜,是随了母亲的缘故,来了S市后心思太重,去的次数就少了,此刻她心头只有一个念想:以后一定要多去庙里进进香,为着这难得的缘分,也为着给洛恪进一柱平安香。
“只是再次遇着你,你心思依旧很重,薪薪还是纠结三年前的事情吗?”洛恪关切地问了句。
叶芷薪虽然心底翻涌如潮了,也知道对着洛恪这样的心理医生面上的掩饰未必有用,只是为着面上不至太过难堪,她还是尽量掩下情绪了,“嗯!不过也快了,是好是坏也该到头了,我也看明白了些!”
“薪薪,有些事我未必能替你拿捏主意,但若你觉得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也不要避讳于我,可以找我说说!”洛恪用着温和的目光瞧着她,眼里蓄着真真切切的关怀。
“嗯!”叶芷薪用力地点点头,内心的感动满溢地就要蓄不住眼里的泪水了,异地而处这么多年,洛恪是第一个用了心对她的朋友,而自己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份浓浓的关怀,不似陆母那般朦朦胧胧隔着层纱。
“谢谢你!”叶芷薪认真地说着。
“丫头是内心委屈了吧!”洛恪笑着说着。
“呵呵!你们心理医生都会这般揣摩人吗?对着你们真是一丁点私隐都没有了呀!”叶芷薪拢了心神又起了聊天的兴致。
“上门拜访的病人当然得花心思推敲了,平常是不会总提着心思揣测别人的,想多了也乱了自己的心神,还侵了别人的私隐。”
“哦,呵呵!”
与洛恪一顿饭下来,叶芷薪心里是格外暖融融的,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从今以后有个知心的人愿意听自己说话,如影随形浸在骨子里的孤独感就被心里的暖意驱走了大半。吃完饭已经是两点多了,洛恪与病人还有约,叶芷薪就去了附近一家大的超市。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超市的人比往常要多些,叶芷薪对这家超市比较熟悉了,事先又是列了单子,东西拿起来也就快了,临到结账前却想起了家里木木爱吃的一款巧克力没有了,小家伙也跟她抱怨了几次了,就又折了回去拿。
刚走到那排货架口,却是生生顿住了脚步,眼前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一幕:陆晟清抱着木木,傅潋芸推着车子,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正在挑巧克力。
此时此刻叶芷薪愣在原地,忘了该作何反应,心里酸酸涩涩的厉害,四肢僵得没了一丝力气,心底里她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才是连着血脉的一家三口,可那丝撕裂理智翻涌情绪的恨意又从心底爬了出来,一点点吞了心智,如魔似魇地夺了她的清明,叶芷薪生生逼出了最后一点力气,扯着自己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眼前的一幕。
恨意带着满满的凉气冰了整颗心脏,刚才那点暖意也瞬间消逝殆尽了,仅仅是这么一刻时间,叶芷薪生生受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叶芷薪回过神来的时候,眼角挂了冰凉的泪水,周围走过的人也是频频回头瞧她,眼里融了些关切的暖意,叶芷薪抬手抹了泪水,嘴角努力牵起一丝笑意,僵着脚步走向收银台。
熬着付完钱,领着东西回到车里的时候,叶芷薪彻底卸了伪装,任由心底的苦楚爬上眼角,顺着泪水滴出来,这个时候陆晟清电话又打过来了,叶芷薪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可终还是没有接起来,由着它响着,耳边萦绕着舒缓的钢琴曲“kisstherain”。
静静地待了一会,慢慢疏导了心里的情绪,叶芷薪才得回了理智好好想想刚才的一幕:傅潋芸毕竟是木木的亲母,离了木木三年,现在重又见着,与木木要多亲近自己都是没有指责的立场,陆晟清陪着也是合情合理的,自己刚才的恨意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只怕自己刚才是更恨自己心里居然又对他们的那点恨意吧!
他们几个在这场关系里也许谁都是受害者,可谁都又拿着带血的刀子往这段关系里捅上了一刀,此刻叶芷薪也不想躲起来扮着自怨自艾的无辜受害者,平白添了他们俩个的罪过。心里平静了些,叶芷薪开着车走了。
路上经过菜市场的时候,叶芷薪突然想到陆晟清和木木要吃糯米糖藕,现在这个点菜场应该还有新鲜的莲藕,可今天她没了要做的心思,以前跟在陆晟清身边,她总是提醒自己要多体谅他,不能玩些小性子,今天她是要任性一回了。
开车的时候又有个电话进来,叶芷薪瞧了一眼,还是陆晟清的,不知他是为着什么事情,不过此刻叶芷薪没了应酬他的心思,就由着他去吧!
刚刚经历过这么一场起落,叶芷薪对着自己是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是用着理智一味逼迫自己安心接纳陆晟清的一切,封存了骨子里的任性和内心的不甘怨愤,这么瞧着七年多来都相安无事,却在此刻破了封印,揪着自己的心似是一点点要离了陆晟清,大概也是为着这个,自己对于陆晟清提出的要好好过一直犹豫着吧!
看来自己是没有和他再处的必要了,有着这个心结在,不为着傅潋芸或者许曼华,自己已经是没了心思好好过了。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起,轻柔的钢琴曲不停地在车内重复着,叶芷薪融了心进去听这首曲子,也就没觉得恼人,那么多年下来,手机也换了几个了,这个铃声却从未变过,私心里她是一直都盼着段青涩却沁了暖意的感情的,即使最后散了,也能留些清淡的记忆沉淀在心里。
可现在她错过了那般年华,也未有机会得到那样一份感情,以后回忆起来,只怕记忆里仅留了陆晟清一个清冷的身影,有些温度的人世是散得差不多了。
到了小区停好车,拎着大包小包走到门口,又见着了陆晟清抱着木木,傅潋芸跟在旁边有说有笑地也往回走,这次再见着,叶芷薪的心就平静多了,扯着嘴角自然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倒是木木见着她,嘴里兴奋地嚷着“妈咪”,扭着身子凑过来要她抱。
叶芷薪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揉了揉勒得有些生疼的手,从陆晟清手里接过软软的小身子,亲了亲软乎乎的小脸蛋,一股似有若无的奶香味漫过鼻端,流进心里,安抚了些许酸涩的心,抬头间却看到傅潋芸凝望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一丝伤感,融在精致的笑容里,硬生生折了笑容的神韵。
“潋芸听说今晚彦和会过来,就过来一起聚聚,她也是很久没见着彦和了!”陆晟清在一边解释着。
“嗯!晟清说得晚了,也不知傅小姐喜欢些什么,一会儿让晟清去添些?”叶芷薪笑着说着。
“不用了,也是我临时叨扰了!”傅潋芸淡淡的说着,态度瞧不见任何敌意和疏离,叶芷薪陡然又为着刚刚的敌意内疚了起来,“你以后还是叫我潋芸吧,听着亲些,我能叫你芷薪吗?”
“当然好了!”叶芷薪对着傅潋芸是有些同情的,话语里也就刻意注意了放柔语气,听上去也亲昵不少。
“我待会儿帮你一起弄吧,我……不太会,你能不能……教我?”
“得个人在厨房陪我是太好了!”
陆晟清拎着东西在后头跟着,瞧着她们俩在前头有说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