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刚刚醒来吃饱,总不能再躺下睡吧。初如合计着,听着绯落走远了,便悄悄推开了房门。刚走到楼下便有些后悔,这还真是夜凉如水,已经觉得很有先见之明的披上了件斗篷,还是会冷的缩紧了身子,初如看着水面泛起的月光,顺着湖边走去,眼看着便要与一片竹林相接。
这番精致与沉月轩有些相似,初如叹了口气,奈何如今的沉月轩却,“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物是人非……”身后有人重复着。初如转身,却不料石路湿滑,没等看清这身白色的人影是谁,就往后要滑进湖中。
身后人见状连忙扔开手中酒罐,起身拉了初如一把,酒意有些上身,向前靠了一步,两人差点脸贴上脸。
初如惊大的双眼直盯着眼前这同样有几分惊讶的眼神,俊秀的眉毛,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带着些酒气,“谢……谢……”
“你是谁?”那人并没有放开初如,反而以咄咄逼人的气势问着这个似乎看上去很胆小的姑娘,看她这身清素的打扮,不应是今日来参加晚宴的亲戚。
“放开我,我是跟三皇子一同来的法师。”
那人挑了下俊眉,放开了初如,“真是个奇怪的法师。”出奇的年轻,也出奇的散发着清新脱俗的味道,看来自己这回真的是醉了。
初如见那人摇晃着坐回石台上,拎起了酒坛。夜里的冷风袭来,那人喝的便更加痛快。
初如搓了搓手,有些僵冷,没有理会这人的身份,便打算转身回房了。
“你,是来超度蓉儿的?”
语气中充满着讥讽和嘲笑。初如回头可以从这个想要灌醉自己的男人身上看到些哀伤,“不,逝者已矣,说来是超度死者,实则是寄送生者的相思想念罢了。”自己并不是什么法师,但这样的仪式,与其说是死者渴求的,不如说是生者的安慰吧。眼见着那人愈加苦闷,这人和穆特蓉什么关系,这时候在庄内的应该就剩下穆特山庄本家的人,可穆特山庄的家规森严,“这个时候,可以在这里偸酒吃的,你可是穆特山庄庄主之子?”除非是有这样的身份,怕是旁人没这个胆量。
“你倒是好眼力,给!”
初如接过酒坛,刚想喝上口取暖,硬生生的递了回去,“我不能喝酒。”
看着她懊恼的表情似乎介意法师的身份,还真是好笑,“我是穆特嶙,姑娘是?”
“法号……”
“算了吧,你根本就不是法师吧,北极国虽然研习禅理的女弟子不少,但位居法师的没几个,很不巧的我几乎都见过,却没见过你。况且被圣上派来的,必然是德高望重声名远扬的法师,你哪个都不是。”说完,穆特嶙一个动作便将长剑对准了初如,“你混进穆特山庄,所为何事?”
初如吓得后退,绊倒了石头,又要仰进湖中,穆特嶙这回没有收剑也没有伸手救她,硬看她掉进了湖水。“扑通!”
“救……救命……救……”
初如的呼救声没有唤起穆特嶙半分怜悯,穆特嶙冷淡的眼神看着初如在水中求救,“我不会放过欺骗穆特山庄的人。”忽然感到背后两个人影,一道杀气,利落的转身闪过一道剑气。
青羽本来是看初如可睡得安稳,没想扑个空,便找了绯落来寻人,不料听到初如的呼救声。青羽对着穆特嶙,绯落赶忙把落水的初如打捞起来,这时北冥风也闻声赶了来。
“出什么事了?”北冥风问到。
“我们来时,初如已经落水了,还得请教这位兄台指点下事情经过。”青羽说道收起剑,看向穆特嶙。
此时,家丁也围了出来,都踮着脚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呀,法师!”穆特盈也来凑热闹的,“怎么这般湿冷?”
“小盈,你认得她?”穆特嶙蹙眉。
“是啊,大哥,她是来给蓉姐姐超度的法师,跟三皇子一起来的。”
且不说这姑娘是不是法师,但既然是跟三皇子来的便不是那么简单了。穆特嶙连忙向三皇子请罪:“穆特嶙不知是三皇子带来的法师,还以为是什么人闯入山庄,还请三皇子恕罪。”
“原来你就是穆特嶙,果然名不虚传。”北冥风颇有深意的说,所谓名不虚传自然是听了穆特庄主说自己有个头疼的儿子,聪明绝顶但却从不按规矩行事。
“三皇子过誉。”穆特嶙起身笑道,“三皇子带来的法师也果然很是‘特别’。”
北冥风没有与他多做口舌之争,看了眼湿淋淋的初如,问道:“她可还好?”
初如这时刚好醒来了,穆特盈便忙道:“法师,您可醒了。”
初如咳了咳呛住的湖水道:“有些着凉而已。”哆嗦的嘴唇却一双怒目看着穆特嶙,穆特嶙却一副看着好戏的眼神看着此时狼狈的她。
“着凉?可不要受了风寒,快进屋换身衣裳。”穆特盈很是着急,毕竟下午的聊天,自己像多出个姐姐,便很是关切。
初如看穆特盈着急的样子,想必自己是和她蓉姐姐几分相似让她这番关切,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无妨,我身子好,没事的,放心。”看着穆特盈平静下来才站了起来,在穆特盈的搀扶下回房换了衣服,便藏在被子里,老实说这个季节的湖水不是一般的冻人。
三皇子和穆特嶙寒暄下,周围的人便也散了去,夜也深了,各自回房睡下。但三皇子临走前叮嘱了鎏楚去给初如送碗姜汤这一句,穆特嶙还是听到了,对这姑娘的身份更是感兴趣。本来多了个带着面具的皇子就让他觉得有趣,这下子居然来着这么些稀奇的人。
蓉儿,是怕我无聊吗?带了这么些人来山庄。穆特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那皎洁的白,若有一丝寒意,他无奈的苦笑了下。
穆特嶙行事怪异,从小也最不受约束,山庄上下就敬而远之。几个兄弟姐妹感情倒是颇好,但其中跟穆特嶙最近的还是穆特蓉,也只有穆特蓉最懂他,他的放荡不羁,他的与众不同。
穆特蓉的去世,从庄主穆特凌到穆特兄妹都是伤心不已,事情过去一个多月,谈及此事,不难看出眉间的哀伤。穆特嶙自是明白他们也是悲伤的,只是不屑非要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与其什么祭礼,他宁愿关紧大门大醉一场,痛哭一次。所以对所有人的到访避而不见。
“所以,大哥应该不是有意的。”穆特盈看初如换好衣服在被子里取暖,但还是执意为大哥这么不见义勇为的行为解释了番。
原来他二人兄妹情如此深刻,悼念的方式也是别具一格的,想起他湖边饮酒的场景,那寂寞愁思的眼神,像是对其他事物皆不放在眼里,但那句“我不会放过欺骗穆特山庄的人”又像足了穆特庄主的气势,到底是穆特家族的人。
“法师可是生气了?”穆特盈解释了半天不见法师说半句话。
初如摇了摇头,“我怎会生气,是我自己不好,这么晚了还在山庄乱走,惹出事端来,打搅了大家休息。”越看这个穆特盈越觉得亲切可爱,原来有个妹妹的感觉应该是这样的。喷嚏!
“真是着凉了,你等着,我姨娘的汤药很有效,我要来给你。”
刚说着,便有人敲门进来,“我听说有人……小盈也在这里?”
“姨娘,刚说到您,您怎么就来了。”
端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进来的正式穆特盈的姨娘沈玉,“你这丫头,要不是嶙儿跑到我那儿向我讨碗抵风寒的汤药,我这么晚怎会来这里。这位姑娘就是法师吧,这碗汤药我刚煎好,你且喝下,瞧瞧这脸色!哎呀,头这么烫,已经发烧了呀!”
“什么?已经发烧了?刚还在和我说话呢。”穆特盈用手探了下,“好烫!”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让寻儿来趟。”
初如才觉得头晕晕的呢,原来是发烧了。只因为身上太冷了,一直以为是还没缓过来。“不用了,喝点热汤药就是了,这么晚了,不好去找人来,惊动三皇子和庄主都不好。”
“法师是个姑娘家,身子底子再好,这么个烧法也会烧坏的。”
“咚咚咚!”
“是谁?”穆特盈问道。
“我们是三皇子派来给法师送碗姜汤的。”
穆特盈开门,“是你们啊,来的正好,法师发烧了。”
鎏楚、青羽、绯落走了进来,见房里除了穆特盈和初如还多了一个人——沈玉,晚宴时听说这个沈玉是去世庄主夫人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