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意识地寻找声源,却发现造成这个声音的居然是桌腿旁的一只老鼠。
“这屋里怎么会有老鼠的?”众人一时间都很诧异。
“快杀了它!它会破坏阵法的完整!”方廷浥目疵欲裂,却因为仪式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不敢腾出手来处理这只老鼠。
正好距离那只老鼠最近的羽凰伸手抓住了它,不过由于担心在仪式的关键时刻贸然使用法力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却又出于无可救药的洁癖,觉得直接捏死一只老鼠的话有点不卫生,便只是先用力把它砸在地上。反正以她用的力道,这只老鼠就算摔不死,短时间内也动不了了。
万幸这只老鼠并没有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仪式顺利地继续了下去。那块玉佩一点点地消失在了月槿的眉心,那一抹金色也随之消失不见。
地上的法阵猛地亮起,然后化成点点光屑消失不见,而结界也随之猛地颤动了一下,接着也一起消失了。
方廷浥长舒了一口气,连汗都顾不上擦,便紧紧握住月槿的手,无比期盼地看着她。方如絮迫不及待地跑到床边,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很期待地看着。
月槿的脸色明显变得更有生气了,嘴唇也逐渐有了血色。她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眼睑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个昏迷了二十年的女子,就要醒来了。
可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月槿看起来却一直是将醒未醒的样子。
不应该啊……仪式的整个过程很顺利,而且每个有能力查看的人都能感觉到,月槿二十年来都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的躯体已经恢复了生机。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方廷浥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可是唯一的一次治好月槿的机会,如果失败了……
看到了希望却紧接着要面对更大的失望,比从来没有过希望还令人痛苦。
“月槿前辈,怎么还不醒啊?你家相公已经守了你二十年了,你舍得让他再守几十年吗?”羽凰是唯一一个在这种情况下依旧看起来信心十足的,还有心情调侃几句,“你就不怕他守得累了,给你女儿找个继母?而且,你要是再不醒过来阻止他的话,他可能就要逼着你的宝贝女儿嫁人了,听说那个人又花心又奸诈,你的如絮嫁过去,说不定受什么委屈呢……”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羽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方廷浥还隐隐有些怒意——她称自己的妻子为前辈,那至少对自己也该有起码的尊重吧?怎么能现在月槿的情况还不确定,她就开始这么诽谤自己了?她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说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对她的打击这么大?就算有什么打击,自己好歹也算救了她,还顺手帮她报仇了,她就算不感恩也总不该恩将仇报啊?
“我看谁敢!”一声大喝吓了所有人一跳。
只见月槿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扯住离她最近的方廷浥,怒气冲冲地说:“方廷浥!你别以为我一直没醒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从十多年起我就能听见你们说话了。你这些年来怎么说的?说要好好照顾我们女儿是吧?现在居然要逼她嫁人?还是嫁给一个那样的人?你是有多迫不及待把她打发出去好和你新找的小老婆双宿双飞啊?你不喜欢我了想另找别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如絮是你的亲女儿啊!虎毒不食子啊!你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呢?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气死,省得看见我自己的女儿受苦心里难受……”
“这是……醒了?”画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单看外表很是温柔的女子,此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像个泼妇一般抓着自家相公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质问,表情古怪地问羽凰。
“对啊,醒了。”羽凰很得意地回答,“她其实有意识,而且对外界也有感知,只是病的太久,所以一时间很难恢复。我看那父女两个那么着急,便帮了他们一把。“月槿前辈的脾气一向这样,平时特别好说话,不过要是敢欺负她在意的人,呵呵……她连天都敢翻给你看。”
画扇看了看仍然在一旁处于呆愣状态的陆景安和木青苑。这两位此刻正忙着重塑自己心目中的方长老的形象——本来玉树临风、德高望重、仙风道骨、举重若轻的方长老此刻正被自家娘子扯着教训,却一脸甘之如饴的神色,看样子要不是担心娘子大病初愈说太多话累着,说不定还会鼓励她多教训一会……这这这……
方廷浥现在哪还有心思考虑自己在徒弟和手下心目中的形象,他现在眼里心里除了月槿就再没有别的了。哪怕一时还没想明白羽凰是故意那么说猜刺激地月槿彻底醒过来,他也还是感激地看了羽凰一眼,然后唯唯诺诺地在娘子面前认错,既不挣扎也不反抗。
这些事以后解释也行。月槿毕竟刚醒过来,她想说,就让她多说一会吧。
“好女儿,来让娘看看。”此刻,月槿对方廷浥的教训终于告一段落,语气瞬间变得温柔,把方如絮拉到怀里,轻轻地说:“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休想把你推进火坑。你爹不要你了,你就和娘一起过,好吗?”
“月槿前辈……”羽凰实在不忍心看这一家三口那一脸纠结的表情了,主动澄清了事实,“其实刚才那些话都是我随口编的,只是想看看你听了之后能不能醒过来而已……”
“什么?”月槿好像不敢相信,却又隐含期待地看着羽凰,希望得到确认。
“方长老没找过别的女人,也没有让如絮嫁人。都是我说着玩的……”羽凰突然间有点担心月槿会不会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而再昏过去,不过还是鼓起勇气准备承担一切后果,“我不该开这种玩笑,你要杀要剐都随意吧。”
不过幸好月槿此时最关注的并不是羽凰的这种行为该当何罪。
她有些讪讪地看着方廷浥。后者丝毫没有被冤枉的不快,只是轻抚着月槿的脸颊,温柔地说:“你醒了就好。不管谁听到那样的消息都没办法冷静的,你消消气,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
“是我错怪你了……这二十年你为了我一定很辛苦吧?我却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你……”她发脾气发的轰轰烈烈,认错也没有丝毫的推脱。
“还说那些干什么。今天应该是大喜的日子,这种小事就别再想了。”方廷浥抬手止住了月槿还准备说的话,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欣慰地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的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月槿也抬手抱住了方廷浥。良久,两人才松开彼此,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方如絮,都开怀地笑了。周围见证了这一幕的画扇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方廷浥扶着月槿下了床。本来月槿一再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至少走路还可以自己走,却在和方廷浥的争执中落在了下风,被方廷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走出了这间她躺了二十年的屋子。
此刻天已经大亮,朝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给人十足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