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么哭了。”姜小白替奚孚擦干眼泪。
奚孚自小生在深山长大,与两个师姐并不亲近,师父又总是闭关游行,自己整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日里不过些药草陪伴,期间的孤独寂寞无人能解。
“你这笛声,也不知道怎的,就想哭了。”
姜小白苦笑,笛声哀怨,也不过是因为发自内心。
姜小白虽自小尊贵,衣食无忧,在外人看来他是东齐国的嫡子,日后有可能荣登大殿成为一国之君,好不威风,可姜小白自小就没有母后,在后宫中本来就无所依靠,小小年纪就随父出征,身上的刀剑伤数都数不清楚,刚刚及冠就被送到北晋做质子,自己无所依靠只能依附晋后,明知被利用却无可奈何,其中心酸又怎好对外人道起呢。
“好了,都怪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忧伤,还是无忧无虑的年岁。”
姜小白看着奚孚不过十五六岁的光影,要放在普通人家,不过是待字闺中的年龄,如今只身在雪山之中,其中心酸也是能够联想到的。
风声,雪声,偶尔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如此夜中,二人没再言语。
“明日不如先回我山中的居所,待风雪住了,你再下山吧。”
奚孚抬头对着姜小白说道,灯影之下,脸颊红润,像红霞染红的白云朵。
“好”
姜小白本就对奚孚的山中居所充满好奇,不料奚孚竟然主动提出收留姜小白,虽然有些越了礼法,可在这人迹罕至的茫茫雪山,谁还会顾忌那些缠人的条条框框呢。
天刚刚擦亮,风雪依旧,二人也无繁杂行李,便轻装上路了。
奚孚的腿伤并不好行走,姜小白便提出要背着奚孚前行。
姜小白蹲下,奚孚犹豫片刻,腿痛难忍,便委身趴在姜小白背上,手轻轻揽住脖颈。
天地间细小而繁密的雪花飘飘扬扬,如同仙女在天边撒散的朵朵梨花,绽放,散落,消失。
姜小白背着奚孚,拾阶而上,这玉珠峰中唯一一条用石板铺成的小道,积雪覆盖,弯弯曲曲的小道旁边零散的落着一些植树,都光秃秃的挂满积雪,压弯的枝丫承载着厚重的使命,那些被埋藏在积雪下的生灵都悄无声息,待到出头之日,便可又以英姿而勃发
奚孚爬在姜小白背上轻轻搂住姜小白的脖颈,姜小白每上一步,都微微一震,奚孚将脸贴在姜小白宽阔的后背,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如同只有他们二人一般,风声雪声呼啸声都慢慢的远去了。
奚孚心中暗想,如此这般,这条路若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就一直这样走下去,有人伴她,有人护她,有人怜惜她。
走了小半日,一处居所映入眼帘,远远望去不过一处普通的民居,院内种了些色彩艳丽的花草,也都在风雪的映衬下失掉了颜色。
院内两间木屋,都是原木的颜色,没有一丝的装饰。大门紧闭,窗户也封得严实,一看便知主人远行未归。
奚孚从姜小白背上下来,推开院门,姜小白扶着奚孚到了屋中。
厅堂正中放着一个铜制的炭火炉子,炉中炭火静静的燃烧,无烟无焰,烧过留下的一层白色的炭灰,仍旧保留着木炭本来的纹理,没有烟火却能够感受到温暖。
左手边是一间卧室,并不似女儿闺房那般布置的温馨,只是一张木床两床薄被,一排柜子,便再无他物。
右手边一间密室大门紧闭,不知里面是何洞天。
奚孚进屋中,换了身麻布长裙,又从柜中拿出一些被褥铺散在厅堂里面,看来今晚姜小白就要在此打地铺了。
屋外有灶台,灶台的烟火未灭,还冒着温热的气焰。
奚孚拐着腿,煮上小米清粥,又从旁边坛子中捞了些腌菜剁碎放在盘中。
几日二人都是以鹿肉,兔肉添肚,胃中不免有一些油腻,合上一晚清单的小粥,风雪之下赶路的疲乏也可以消解大半。
奚孚准备饭食的功夫,姜小白走到院外四下打量。
此处僻静,背靠绝壁,再往上走便到了峰顶,峰顶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竟连半户人家都看不到影子。顺着来时石板台阶向下望去,连绵看不到尽头。
这里简直就如同凭空出世,实乃世外那仙人异士的居所,哪里容得他这些凡夫俗子来亵渎。心中竟凭白的生出一些敬畏来。
“公子,饭食准备好了。”
奚孚如同平常村妇做好了热饭等待夫君归来一般,翘首期盼。
姜小白坐到桌旁,望着桌上清粥腌菜,一时怔住,如此平凡人家的简单日子岂不是他期期而求的么。
奚孚坐在姜小白右侧,头发束起,低头搅弄碗中的清粥。
姜小白侧头望去,正好看到奚孚白嫩的娇容侧面,这女子虽然生在山野之中,却没有半分村姑模样,细嫩的皮肤,白中透着粉嫩,仔细看去还以为是哪家大户走散的小姐,一时之间竟看得出神。
“这清粥不合公子口味?”
奚孚感觉到姜小白投来的目光,窃窃的抬起头,迎向姜小白。
“不是,”姜小白低头喝粥,“这粥清淡,配着小菜极是爽口,只是姑娘容貌娇俏,让在下忍不住失神”
奚孚未曾料到,姜小白竟然如此直言不讳,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茫茫世间从未有人如此对她说过,两个师姐都是绝色佳人,她自觉不及二人半分,自己额间又生来带着红胎,怎能谈得上容貌娇俏,不过平平罢了。
只是奚孚年幼,少经世事,自然不懂,容貌不过是个表象,从不同人眼中映出不同的姿态,全不过仰仗那人心中所思幻化而成,此间娇娇俏不过是在姜小白眼中独份,到了别处也许却又成了别番的描述。
夜幕降临,风已渐渐停住。
这时,院外窸窸窣窣的传来马车的声响。
奚孚闻声皱起了眉头,来不及将大门关上,一阵风吹了进来,竟吹得二人后退了几步。
一青衣女子立在了门口。
那青衣女子,青丝束发,如奚孚般肌如凝脂白皙透彻,桃花眼淹没在两鬓垂下的青丝中,妖娆中却带了丝丝的寒气。
“小师妹,你竟然带男人回来,就不怕师父罚你?”
“师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奚孚冷冷的问道,并未回答那女子的问题。可那女子却仍旧不依不饶。
“别仗着师父疼爱你,就如此擅自妄为,快把玉佩给我,不然我这就将此事告诉师父”
“师父临走前,交代不能将玉佩交给他人,师姐快回吧。”
青衣女子见自己的威胁不起作用,一时恼羞成怒,挥动手中长剑便飞身逼近二人。
“本门家事,与你无关,莫要出手”奚孚推开了姜小白。
从腰间抽出长鞭,与那青衣女子打将起来,奚孚腿伤未愈,几个回合下来,渐渐败下阵来,腿伤的伤口也被震裂,染红了裤脚。
“你受伤了?”
青衣女子猛然停手,收住长剑,退后了两步。
奚孚并未回应,趁此间隙,从袖中甩出两枚银针直直的射向青衣女子额心。
青衣女子轻身躲避,将银针收入袖中,水袖回转又将银针射回。
奚孚接住银针收入袖中,定住身形。
“师姐,棋差一招,快看看你的左臂。”
青衣女子掀起衣袖,看到两道黑印在雪肌之上异常扎眼。
奚孚将两粒丹药扔了过去,青衣女子随手一接。
“师姐,你走吧,不要再来了,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必会重罚你的”
“谢小师妹”
青衣女子吃下药丸,转身佯装要离开,待奚孚放松警惕,一个转身将手中暗器碟出,直直的飞向奚孚面门。
姜小白见此变故出手将奚孚拉入自己怀中,暗器划过姜小白左臂,插入后墙之中。
不等奚孚反应,青衣女子已驾马车飘然远去,留下一阵尖笑之声。
“公子”
奚孚大惊,看着姜小白左臂伤口慢慢变黑,赶忙跑近里屋拿来一个红色锦盒,取出一记丹丸,塞进姜小白口中。
奚孚又取出一把小刀,将姜小白左臂上的黑肉剜去,直到流出鲜红色的血液。
半个时辰后,姜小白脸色终于由灰变白,慢慢有了血色。
奚孚万万没有想到,姜小白竟然会救她,心中却忍不住又有些怨他,说好不要让他插手,偏偏要来救她,害得姜小白自己受伤。
姜小白在奚孚床上躺下,奚孚给他盖上两床后被,熬了一些草药,趁热让姜小白服下。
姜小白便晕晕沉沉的睡下,一睡便是三日,奚孚衣不解带便守候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