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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邪

为什么小孩子那么容易饿?这是林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肚子饿了,他不得不从小河里爬出来,和还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小伙伴们告别,赶回家吃午饭。

一回到家,他就看见了一个瘦瘦的小女孩。他认识她,知道她叫萍萍,比他小一岁。

林云见她坐在大门门槛上,双手托腮,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这个点儿是来我家吃饭么?他爹娘又去市集上卖东西了?

萍萍的父亲是木匠,母亲会织布,他们经常要去市集上卖家里做好的凳子、椅子和布匹,只是路不算近,萍萍跟去会吃不消。由于她爷爷奶奶早已去世,附近又没亲人,她父母经常会将她放在林云家里吃午饭,晚上回来后,再请林云一家吃晚饭。所以一年之中,林云经常不得不带着比他小一岁的萍萍玩。

样貌可爱的萍萍一看见林云,双眼中溢出笑意,站起来迎上去,道:“小云哥,你回来了!”

林云道:“小跟班,你爹娘又去市集上了?”

萍萍道:“没有啊,他们在你家里。好像是在和你娘亲说事情。”

林云道:“说事情?什么事情?”

萍萍道:“好像是我们俩的事情。”

林云怎么也想不到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就在今天被定下来了。

林云道:“我们俩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萍萍道:“我们半个时辰前就来你家了。我本来想找你玩的,可是你娘也不知道你跑哪里去了,我只好坐在门槛上等你回来。我等着等着有些无聊,便跑去窗户下面,偷听我爹娘和你娘讲话。”

林云好奇道:“你听到了些什么?”

萍萍道:“我就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他们好像谈了我俩的生辰八字,我爹娘还问你们家还有什么亲戚没有,你娘说没有。我听着无聊,就没听了。”

林云挠头,道:“生辰八字?亲戚?这帮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好奇心使然,林云拉着萍萍要去窗户下面偷听大人讲话,还没去,大人们就笑着一起走了出来。

林云上前问道:“娘,你们在谈什么?和我有关吗?”

林云他妈妈神秘笑笑,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操心。”林云拉着她袖子不依不挠地问。他娘亲道:“好了,去园子里摘些葱来,娘要做饭,今天小萍一家也在家里吃饭。”林云松开她的袖子,道:“好吧。”招呼小萍道:“小萍过来,和我一起去拔萝卜。”

一桌午饭很快就做好了。大人们说着大人的话题。林云一反常态,吃地很慢。他有预感,大人们不想他知道的事情,一定和他有着重要关系。到底是什么事情?

和林云相反,萍萍倒是很开心地吃着饭。

萍萍问道:“小云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林云没空理她,道:“娘亲说了,小孩子吃饭就要认真吃饭,不要问太多问题,小心吃到刺,卡住喉咙。”

萍萍把碗里的一块豆腐用筷子大卸八块,仔细看了看,道:“豆腐里面没刺啊?”

林云道:“豆腐里面怎么会有刺?我说的是鱼。”

萍萍目光扫过桌子,道:“你娘亲没做鱼,难道你没发现吗?”

林云一愣,跟着一翻白眼:“我说不过你。”埋头吃饭。

萍萍笑了,偏着头,吃得得意。

吃过午饭,萍萍和林云玩了一会儿,但见他心不在焉,便随大人一起回家去了。

收拾好碗筷后,林云他娘见他还在屋里,把玩着竹蜻蜓,居然没出去,便问道:“怎么了,和小伙伴闹翻了,不出去玩了?”

“不是,我想等娘你忙完了,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先前和萍萍他爹娘在谈什么?是关于我和萍萍的事情么?”

林云他娘笑道:“云儿,这事儿是件大好事,但是你不能知道。”

林云道:“为什么?”

“你不要问。只要你答应我不要问,我明天就去市集给买你两个糖人回来好不好。”

林云双眼一亮,道:“好,我不问!但是,你不能骗我!”

林云他娘道:“娘不骗你。”

“那好。我出去玩了啊。”

“嗯,早点回来。”

林云他娘看着他像只兔子一样跑出去,笑意慢慢敛去,然后叹了口气,自语道:“这门亲事本该由你父亲这个一家之主来说的,唉。”

晚上,由于期待着明天娘亲要去给他买糖人回来,便没问起父亲的事情。

“娘,你要买几个糖人?要不要顺便买个糖葫芦回来?”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的,糖葫芦就不买了。”

“好吧。”

贪心的小愿望不能实现,林云有点小失望。他把头埋进枕头下面,嘴里不断念叨着“糖葫芦,我要糖葫芦”。

很快林云就睡着了。他娘亲轻轻抬起他的头,将枕头垫在下面。

清晨。

林云一大早就将娘亲叫醒来。

“娘,起来啦,太阳都那么高了。快做好早饭,吃完了就去给我买糖人。”

他娘亲推开他,道:“去洗脸,然后去米缸装一碗米洗干净,再放进锅里。”

“好,这就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

吃完饭,林云就把娘亲往门外拉。

“娘,你快去嘛,早去早回,碗筷我来帮你洗干净就好了。”

“你这好吃的小馋猫!你就这么着急吗?”

他娘亲回房里拿了钱,走之前在门口叮嘱他:“碗筷洗完了要拿干布擦干,桌子也要擦干净。还有,把地扫了,然后用菜汤拌剩饭,把猫和狗喂了。”

“知道了,娘,我知道了。”

林云娘亲走出几步,又回头。

“对了,等我回来再喂小花,猪栏里太脏了,你不要去。”

“娘,我都知道。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

等到中午娘亲终于回来了。林云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但他娘亲并没将两个包好的糖人给他。

“在给你糖人之前,我先跟你说个事情。”

“什么事?”

“以后,萍萍一家和我们便不再是邻居了,而是亲戚。以后你对萍萍要像妹妹一样。”

“什么时候我们两家忽然就成了亲戚了?”

“你不要问,听我说。”

他娘亲拿出一个小布包给他,说道:“里面是一双鞋,你代我送给萍萍。”跟着把两个糖人也给了他。

她又道:“糖人你只能吃一个,另一个是给萍萍的。”

“我一定把鞋子给她,糖人也……也给她一个。”

“好,你现在去吧。在她家吃过午饭再回来。”

“好,我这就去。”

为了吃到糖人,再跑远一点他也愿意。

林云跑出几步,忽然回头,道:“娘,你不去吗?”

“你自己去吧。”

“哦。”

一路上,林云心里虽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让他去送鞋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两家忽然就成了亲戚,但他哪有空想这些?糖人吃在嘴里,甜在心里,仿佛全身都要化了。这美好感觉让他快要忘了一切,连不该忘的也给忘了。

他忘了什么?他忘了他只能吃一个糖人。

当看见萍萍家那熟悉的屋子时,林云忽然就愣住了——要送给萍萍的糖人,已被他舔去小半了。

他停住脚步,看着手上糖人,心里开始纠结。是吃掉再去她家呢?还是包起来送给她?

他纠结的时候,萍萍已经从家门口跑了过来。她边跑边笑,喊道:“小云哥哥,你来找我玩吗?”

待萍萍到了近前,林云急忙把糖人藏到身后。萍萍道:“小云哥哥,我问到糖人的味道了。是给我的,对吗?”

萍萍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期待地看着他。林云看着眼前以后要做他妹妹的可爱小女孩,心道:“林云啊林云,男子汉大丈夫,要大方一点。”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糖人送出,正要说:“糖人本来就这么小,送给你了。”结果还没开口,萍萍立马接过糖人含在了嘴里,脸上笑靥如花,嘴里“格格”直笑,绕着林云蹦蹦跳跳,开心极了。

见萍萍开心,林云立马就忘记了刚才还想着要吃掉属于她的糖人的事情,装起好哥哥来,说道:“怎么样,好吃吧。”

萍萍笑得眯起眼睛,连连点头,道:“好吃!”又道:“小云哥哥,要不你也吃一口?”

“不吃!都送给你了,我还去吃一口,那也太不像话。”

萍萍把糖人递到他面前,道:“没事,你吃一口又没什么。”

林云凑近糖人,看看萍萍,道:“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本来不想吃的。”

“嗯,没事,你吃吧。”

林云轻轻咬下一小块,慢慢嚼碎,甜甜的、滑滑的感觉让他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林云回味了好久才睁开眼。萍萍笑着道:“真的好好吃,对吧。”

林云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她的笑容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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