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健和肖菜坐着出租车走在大坡村口时,肖菜让司机把车速放慢一点,便隔着玻璃窗望着那些参差不齐的村舍;望着玉米的残装;心里一下子涌起了一股无限依恋的感情。
村里人见出租车进村也没什么好奇之处,但见出租车慢慢地驰过来时,不由地停住脚步看看到底是谁来了。刚放学往家走的露露也不由地停下来随着他人的目光移去,到底小娃娃的眼睛尖,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肖菜。便赶快跑到车边挡住车,喊:“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肖菜其实早都看见露露了,就是没啃声,见露露喊她时,便让司机把车停下来,把露露也拉上了车,身后留下的只是不解的目光。
肖菜左看看露露、右看看露露,最后一把把露露搂住,说:“小家伙是越来越漂亮了。”
露露有点诧异地说:“姐姐怎么也学会了夸奖人。”
“怎么?你希望自己越来越丑吗?”肖菜扳起露露的脸问。
“姐姐。”露露埋怨地喊了声,肖菜把露露抱住,问:“妈妈在不在家?”
“在,妈妈天天盼着你回来,还说如果再过两天的时间你还不回来的话,她就找你去。”露露抓着肖菜的胳膊喊。
“你想不想你姐姐?”郭健问。
“哥哥,你也来了?”露露这才注意到还有郭健。
“怎么?不欢迎吗?”郭健故意瞪着眼睛问。
“不,我没有你那么小气。”露露笑着说。
“你……”郭健还没喊完时,就听见了肖菜的声音,“到了,就到这儿停吧。”肖菜见到了坡底下,便喊着司机停车准备往过递钱时,见郭健已经把找回的零钱往兜里装了。郭健的余光发现有人在看着他时,又见露露早已跑掉了,便说:“快下车,司机都要往回赶呢。”肖菜则很抱歉地下车了。
还是小家伙跑的快,她跑到硷畔跟前就喊:“妈妈,妈妈我姐姐回来了,我姐姐回来了。”
“什么?”正在做米饭炒酸白菜的白莲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喊。
“妈妈,我回来了,您在干什么呢?”说着肖菜就掀起门帘进去了。
“肖菜吗?”白莲花有点不相信地问。
“妈妈。”肖菜跑过去抱住白莲花的后腰喊。
“你终于回来了,妈妈都快把你想疯了。”白莲花放下铁勺子,赶紧抓住肖菜的手说,还准备继续往下说时,肖菜噘起嘴嗅了嗅,问:“妈妈,您正在做什么饭呢,好像有点糊了。”
白莲花赶紧拿起铁勺子,炒开始了,边喊着:“露露给姐姐和哥哥一人倒一杯水。”
露露笑嘻嘻地拿起杯子,问:“哥哥、姐姐你们要不要糖?”
“哥哥不要糖。”郭健搞不懂地看了一眼肖菜后,拍了拍露露的脑袋,说。肖菜见露露把头转向自己时,则笑着摇了摇头。
郭健感觉到这里比上次来的时候冷清了许多,听到的好像都是一些寒酸的笑声,看到白莲花不紧不慢地往灶火里加着柴、往锅里添着水,又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好像在她的生活中,没人陪的时候,好像也是有人陪着生活。郭健不由愣住了——肖菜是家中的主梁柱呀!
就在郭健坐在炕头愁眉不展时,白莲花已经把黄米饭、酸白菜端在一个小方桌上,见露露抱上了一堆碗筷,就示意肖菜赶紧为郭健弄饭菜,没想到郭健接过第一碗饭就递给了露露,接下来的一碗准备递给白莲花时,白莲花则借口出去捡一点柴。
肖菜端起一碗饭狼吞虎咽地吃开始了,并说:“我妈炒的酸白菜特别好吃,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了,”还连声喊,“妈妈赶紧回来吃饭来,不然的话一会儿让我们抢完了。”见郭健端着一碗饭愣愣地站在那里时,则不好意思地说,“郭健你就勉勉强强地吃一点吧,我们家就是这样。”
“你妈还没回来,我怎么能吃呢?”郭健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其实,晚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距离,是郭健和白莲花之间的距离,是郭健和肖菜之间的距离。
“准备明天给你们家还钱,但听村里的人说你们家肖菜回来了,我不相信就跑上在还钱的时候顺便看一下。”正在那时,门外传来李秀莲的声音,说着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肖菜见李秀莲进来了,赶紧往炕边让,还说:“婶婶,您吃我妈妈炒的酸白菜不?”
李秀莲见郭健站在那里,则不解地问:“这个娃娃不是来过吗?”
“对,我来过。”郭健见李秀莲的的确确是个很传统的农家妇女,那种见人就想让人知道她是谁,所以,不准备搭话时又不好意思,就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声。
李秀莲没等郭健把话说完,就对肖菜说:“不了,不了,肖菜你真得回来了,”边说着,边往炕头上爬,还说,“娃娃,你不要再为你们家着急了,乡上刚给你们家兑现了地钱,你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双刚做好的黑棉布鞋递给露露,说,“露露过来试一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正在吃饭的露露听到喊声时,满口塞着米饭就跑过去了,抓住那双棉布鞋十分感激得准备向李秀莲说声“谢谢”时,没想到满口的米饭喷出来了,差一点喷在李秀莲的怀里,正当李秀莲准备拍露露的背时,抱着柴回来的白莲花踩着喷出来的米饭差一点滑倒,一下子惹得郭健和肖菜笑不是笑扶不是扶,只好站在那里看她们的反应了,还是小家伙机灵,她转过身来准备扶白莲花时,见白莲花抱着柴走不是走站不是站,则又一次“扑哧”地笑了起来,便把将要下咽的米饭又喷了出来,正好郭健的手快,他忍住笑声一把将白莲花绕湾拉过,一旁的露露看到妈妈的样子时,想笑又不敢笑,则望着李秀莲,没想到李秀莲捂住嘴已经笑得抱着肚子了。那时的滑稽场面使肖菜咬着嘴唇拿起扫把扫开始地了,露露则十分为难地准备抢过扫把扫地时,被肖菜挡开了,肖菜说了句让露露听不懂的话,她说:“其实,生命就是不断净化的过程。”
见露露不懂地望着她时,肖菜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示意赶紧吃饭去。郭健见状则走出去了,在星光下遥望着对面光秃秃的山顶,心里不由地出了一口长气——它像一座大大的庙宇,寄存着岁月、生命的许多故事。
郭健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幅幸福的蓝图,有些人可以在有生之年闻到花香采到甜密,有些人只在生命的终点被鲜花簇拥,还有一些人,只能是那么孤孤单单无声息地别离尘世。他曾劝过肖菜,白莲花好像不愿意出去,一年四季把零花钱给寄回家就可以了。但,肖菜说什么也不肯独自一个人走,她说,妈妈的身体不好,露露又太小了……这种话虽然简单,但似蕴涵动人的力量,就像风景完全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