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看到许一心在一点一点爬过来,英墨玮跟在后面,她以为爸爸妈妈在跟她玩一个很好玩的新游戏,她拍着手高兴地叫:“爸爸妈妈加油!”
“巧巧,回去坐下!”许一心一边喊,一边更加奋勇地爬着。
魏巍仍然一动不动站在门框边,眼睛望着远方想心事。
“求求你,她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伤了孩子。”
魏巍这才发现那个孩子妈已经爬到了座舱下的横杆上。
“我没想伤害你的孩子。”魏巍缓缓地说。
“那你拉着我的孩子站在门边上干什么?快回去坐下,他们正在维修,万一转轮突然启动会有危险。”
“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再看一眼这个城市。”
“你想轻生,不要殃及我的孩子!”
“我只是想干一些我从来没干过的事。比如,站在这个位置,城市是那么渺小,这样我就看不到那些虚伪的友善、肮脏的人性。比如,看看这个孩子清澈的眼睛,这样我才会回想起自己也曾经干净过美丽过。”
这是在做诗吗?这女人一定是神经出了毛病。许一心没有心情去玩味魏巍的语言,对她说:“我可以上去你那里吗?”
没等魏巍回答,许一心奋力攀爬了几下,来到了座舱门口。
“我得了白血病,他们说我只有三个月时间了。我真的不甘心,我还很年轻,现在的医学那么发达,我怎么会死呢。他们说可以骨髓移植,可是需要一大笔钱,我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存款,再也不能拖累我的父母,也没有朋友再会借钱给我了。所以,这就是命。我现在浑身疼,疼得我睡不着觉,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许一心终于爬进了座舱而感到松了口气。
“巧巧!”她一把抱住巧巧。
就在这个时候,摩天轮忽然一抖,吱吱呀呀地动了起来,座舱不降反升,与此同时顶部的悬挂开始松动,座舱逐渐倾斜。随着座舱地面倾斜,魏巍不由自主身体前倾,马上就要甩出去的势头,许一心怀抱着巧巧脚抵门框,保持自己的身体平衡,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魏巍,魏巍就势倒地。
好险!许一心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巧巧受到了惊吓,哭了起来。
“巧巧!”
许一心听到了英墨玮的喊声,伸头去看,发现他就在下面。
“把巧巧给我,你们也快下来,座舱吊挂脱钩了,这里危险!”
许一心赶紧抱起巧巧,趴在座舱地面,将巧巧小心翼翼地抱给英墨玮,英墨玮接住巧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时,有几个警察和公园工作人员也正在往上爬,地面的人员正在布置跳垫和升降车准备接应。
升降车在离英墨玮还有一人高左右的空中停下,再也没有长度升上去了。升降车里的警察伸出手来:“把孩子递给我。”
英墨玮艰难地探出身子,用脚钩住横梁,将巧巧递给了警察。
“你也快下来,我接着你。”另一个警察做好了接应英墨玮的准备。
英墨玮并没有下去的意思:“孩子的保姆在下面,叫陈英,把孩子交给她照顾。”说着,他往回爬去。
“哎,你干什么,危险!”警察对着英墨玮喊。
“孩子的妈妈在上面。”
“你不要上去,救援的事交给我们。”
“让他们关掉转轮的电源!”英墨玮头也不回地说,继续前行。
许一心看到巧巧已经安全,放下心来。
“来,我带你下去。”她拽着魏巍。
“不,我就在这里,你下去吧。”
“你必须和我一起下去。”
“不,我今天出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
“你这是何苦,我也有一个朋友也得了白血病,但是她到最后一刻都对生有很大的愿望。”
“这么说,你的朋友还是死了。”
许一心张口结舌,我这是怎么劝人的!
“既然怎么着都是死,还是让我自己决定我的最后一刻吧。”
“哎,你说得也有道理,人生就是这样,有很多无奈,无论你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命运。今天早上,我就想到过死。”
这时,英墨玮已经爬到座舱下面,刚想喊许一心下来,却停下了,听着里面的对话。
“……我也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了,连孩子也是别人的。我一无所有,可是,我想了想,还是活着好,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转机,老祖宗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即便做一只赖皮狗,我也要活下去,看我女儿长大,嫁人,生孩子。”
“你还有孩子,我却什么都没有。”
“你别担心,咱们一起下去,我帮你去筹款治病,我可以到互联网上去筹款,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如果互联网上筹款不成功,我也会想别的办法,以前我就帮我那个得白血病的朋友弄来了移植骨髓的钱。你今天遇到我算你幸运,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帮到你。”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即便你是在安慰我,你在骗我,我都很高兴,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天能遇到你和你的女儿。祝你幸福!”
“你还是想死?不,不行,即便你明天就死,今天你也不能死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必须和我一起下去!”
许一心强行把魏巍往外拽,虚弱的魏巍挣扎着,可是她哪是许一心的对手,终于被弄出了座舱。英墨玮和两个警察已经在座舱下面做好了接应,魏巍被扶上了横梁,又被七手八脚送上了升降车的平台。
许一心松了一口气。
“把手给我,我接着你。”英墨玮说。
许一心正要出来,座舱终于支撑不住刚才的一阵折腾,又一次转了个角度,许一心脚上一滑,整个人头冲下栽了下去。
完了!
许一心身子飞在空中,还没来得及懊悔,她的右手突然被紧紧拽住,身子荡了几下,悬在半空。
她抬头,发现英墨玮身子攀附着横梁,头冲下两手紧紧地抓住了她。
直到此刻,许一心才意识到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怖。可是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英墨玮的手,不,准确地说,是他抓住她的手。她很想无视这个现实,但是,不能,瞬间懊悔起自己刚才说出的那些狠话绝话。
大丈夫能曲能伸,何况自己一个小女子,所以她决定求饶:“抓紧,你抓紧,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英墨玮集中精力在自己的手上,不让许一心惯性的摇摆让她的手松脱出去。由于头脚倒置,他感觉血流不断地向头部涌去。
许一心知道她此刻命悬一线,而这根线真真切切地掌握在英墨玮的手里,她看着他涨红的脸哀求着:“英墨玮,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巧巧还小,她不能没有妈妈,你不可以放手,千万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