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墨玮这话说者无心,但是听在许一心的耳里,那就是一语双关。她本来就是草木皆兵,随时准备着被英墨玮揭穿真面目,听他这种语气,立刻不敢挣扎,愣愣地由着他一剪子一剪子地剪下去。
可是,看着自己的头发一捋接着一捋落满了地面,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一直认为乌黑秀发是她身上唯一的亮点,可是她不敢阻止英墨玮,只能控诉:“我为什么总栽在你的手里?你对我的打压还不够吗?你在物质上围困我,在心理上打击我,现在你还要从肉体上摧残我!”
“肉体上摧残?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头发掉了还能长出来,你什么都不怕还怕掉几根头发吗?”
“英墨玮,你为什么要带欧阳淳来?你是不是恨不得带所有的人来看我的丑样子?我父母要来我都让梁诗槐挡了,你却献宝似地让大家来看我。你是不是想在心理上打击我?”
“欧阳淳是担心你,以后我不会带人来了。我现在没必要在心理上打击你,因为你的意志早就被自己打败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拒绝吃药,不好好配合治疗?你既然怕死,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他们在想方设法救你,你自己却推三阻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我没有生活目标,我没有希望,治好了有什么用,治疗那么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为什么不能替巧巧想想,为了她你也要坚持忍住,痛苦只是暂时的。”
“你千万别提巧巧,巧巧最终是你的女儿,我一想起这事就觉得生活没有希望!”
“许一心,你这是强词夺理,巧巧……”英墨玮的剪刀停在了半空,他发现自己因为被许一心的胡搅蛮缠打扰,根本没有注意剪发的章法,现在许一心的头发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你为什么不说下去了?你说啊,巧巧怎么样?”许一心扭头去看英墨玮的神情,有点明白过来,“镜子呢,把我的镜子拿来。”
随后,病房里洋溢着许一心的尖叫:“英墨玮,你让我一会儿怎么见巧巧?我和你没完!”
“我马上去给你买顶帽子。”
所以,此刻,许一心戴着一顶英墨玮临时在医院外地摊上买来的劣质棒球帽,呆呆地坐在草地上有气无力。她原本信誓旦旦这次要让英墨玮彻底败下阵来,可是,没想到受罪的全是自己,原定的计划越来越走样了……。
英墨玮此刻也和他的对手一样心情沉重。
她已经开始脱发了。
英墨玮经历过林依之的那个阶段,虽然他那时并不是天天看护,但是从长辈和林行之口中知道很多林依之的情况。就是从化疗那个阶段开始林依之逐渐憔悴,慢慢脱了人形,让人不忍心看她。那是一段很痛苦的经历,病人痛苦,病人的家属更加受煎熬。
他必须接受事实,他很快将再一次经历这种煎熬,而这次他如临大敌。
刚才梁诗槐请来主治医生向他说明了最近一个阶段的治疗情况,医生说许一心十分抵触化疗治疗,不肯配合。
他看着前面草地上坐着的许一心,她强打着精神安静地坐着,神情恍惚,心不在焉。自从她住院后,她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曾经是那么自信,甚至有点过了头的女人,如今脸上总有担惊受怕、犹豫猜疑的表情。她完全失去了活力,即便是在孩子面前也没有精力去伪装她的快乐。她的神经极度脆弱,刚才仅仅是剪短了头发,就能让她哭个不停,这反而让她更像个正常的女人。
为什么病的是她呢,总以为她是个永远不会被征服的女人,该死的病魔!
与此同时,欧阳淳站在医院走廊的清静角落,一脸心有余悸,他的身边站着秦怡娜。
秦怡娜望着脸色微微发白的男人,忍着笑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英墨玮还要折磨一心,亲自给她剪头发,一心怎么受得了!”
欧阳淳回过神,立刻维护起自己的发小:“这你就不懂了,你给她剪,你们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要剪到什么时候去。他不给许一心伤心的机会,嘁哩喀喳几剪刀剪掉,长痛不如短痛。”
“一心一定会更恨英墨玮的。”
“唉,墨玮为什么总是那么惨!”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想到许一心病成这个样子,吓了我一大跳!看来我的判断没错,怪不得墨玮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所以我今天坚持让他带我来医院弄个明白。我真怕他这回挺不过去,我算看出来了,他对她动了真心。许一心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秦怡娜助友心切,没能扑捉到欧阳淳“真心”二字的真正意味,她略显夸张地“沉痛地”点点头:“她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病成这样,无论哪个认识她的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都会心疼的。你劝劝英墨玮,他要是真的对许一心起了同情心,就赶紧想一个让一心振作的办法出来。”
“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他为了让林依之振作,在病房里跟她登记结婚的?”
“我说过。你的意思是让他跟许一心结婚?”欧阳淳傻傻地问。
“你疯了!即便世界上就剩英墨玮一个男人,许一心也不会考虑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最能振作一心的方法是什么?是把巧巧还给一心!只要一心知道巧巧的抚养权归她了她一定会振作起来。”
欧阳淳眨了眨眼:“巧巧?许一心和墨玮的争来争去就是一个巧巧,虽然墨玮固执,但我估计为了许一心现在让墨玮那么做也不是不可能。可我觉得这个办法不现实,许一心病得那么重,巧巧归了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那……”
“呸呸呸,欧阳淳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秦怡娜喝止了欧阳淳。
“好吧,我劝劝墨玮。”
秦怡娜暗暗得意,欧阳淳的话或许英墨玮能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