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藏一刀劈向唐方的后背,同时冲着另一人吒道:“武斗,先解决了这小子,小心他的气刃!”
武斗手持双铁戟,频频攻破“伍”的防守,这时听见这一句,果断一脚踏在“伍”的胸口,将他蹬开,同时借力翻身,和井藏夹击唐方,三人立时斗在一处。在这一地血污尸体的街道中,三种兵器铿锵声不绝,还有气刃飞旋不止,战况激烈,险象环生,“伍”竟然一只脚也踏不进去。
戴着面具的唐方,一手长剑挥洒,一手凝气成刃,在斩马刀和双铁戟的夹攻之下,左右皆战,身影潇洒,不露一丝惧态,偏能反置敌方于险境之中,若不是这二人配合娴熟,可以互相照应,早已疲于应付唐方的青芒剑与“道气诀”了。
攻守变化之中,武斗的双铁戟被唐方的青芒剑横刃一架,两枚小枝同时受到一股强力的上拨,他竟然不得不顺势凌空翻身,却正与井藏的位置相叠,二人脚、肩一撞,井藏急退,武斗手腕力道一泄,两只铁戟被青芒剑一剑穿起,串在了剑刃上。
武斗、井藏对视一眼,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秒极妙极,哈哈哈哈……”墙头上刀疤脸男子拍手笑道,“武斗,我早跟你说该换个趁手的兵器了,你还不听,哈哈哈哈……”
武斗哼声道:“啰嗦!”
那人掸了掸腿上的灰尘,站起身道:“两位先去支援丁凤先他们吧,狐王化形了,你们就是过去看看热闹也好。”
“伍”一听这话,马上喝道:“打不过想跑?”
那人偏头望着“伍”笑道:“这位朋友,狐假虎威是狐类做的事,既然是人类,就得——知进退。”
“伍”又气又怒,又想质问又想骂娘,却被唐方摆手制止住了。
武斗和井藏交换了一下眼神,缓步转身,就快走出去的时候,武斗侧首道:“薛承在,这里交给你了,你最好想好怎么跟上头说。”言罢,同井藏加速往狐王府邸跑去。
目送两人安然退出这条街道,“伍”将手中的“树剑”重重地插进墙壁之中,气不忿道:“公子,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唐方一指弹剑,将双铁戟震飞,收剑回鞘,口道:“我现在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替他们解释一下。”显然,他并没有心情理会“伍”的质疑,而是在和墙头上站着的那位“薛承在”说话。
薛承在又笑了,他望着别人笑的时候,眼睛一直流露着注重的目光,这让人很难对他保持敌意。他拍了拍手,一颔首道:“乐意效劳。”
于是唐方转身走进一间酒肆之中,薛承在纵身一跃,足不点地闪身入内。这酒肆的幕帘先前被唐方的剑削去了一半,“伍”心里不爽,把剩下的一半狠狠地扯了下来,这才大步踏了进去。
酒肆地面上虽然斜躺着两具狐妖的尸体,但比起外面的血腥,竟然已经算是可以入眼了。
唐方择了个靠里的座位,把面具摘下,放回怀中,随后闭上眼睛,用袖口擦拭额上的汗水。连番的交战令他血液沸腾,然而一旦坐下来,疲惫感瞬间袭遍他的身躯。丁凤先怪异的身法与凌厉的刀势数次将他逼入险境,而那似乎永不停滞的狂热杀意更是需要他时刻绷紧精神;西屏、九马也绝不是易与之辈,占着突降战局的便宜才将他们瞬间震住,若真是被其黏上,恐怕也很难说全身而退;至于武斗井藏二人,则明显是身怀道法,但是交手中半隐半露,实在摸不清他俩的底细……
薛承在一进门,就先走进柜台里面,拿起一个温在水中的酒盏,他望见唐方将面具摘下,口中问道:“戴着面具打架,是什么癖好吗?”
唐方眼睛陡然睁开,毫无血色的面容对着薛承在,红唇微微启开,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不是好人。”薛承在咂了一口酒,顿时眉飞色舞,口中漫不经心地答道。
“哼!瞎子也看得出来!”说话的是“伍”,他此时逐渐将妖神收回体内,他把幕帘往地上一摔,站到一张桌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似乎这样能杀杀他心头的怒火。
薛承在笑着摆摆手道:“这话我不同意,瞎子的眼中只有黑白,可分不出什么好坏来。”
“少他娘的放屁!”“伍”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掼,瞪起牛睛,好像要生吃了对方似的。
这时唐方忽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十年前,乾清观观主罗弈率领的三千道士当中的幸存者吧。当年在万华山龙潭魔道决战之后,你们侥幸没死,此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重新集结,直到今日在这狐市,做下这等天人共怒的杀戮行径。”
薛承在也不反驳,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我还想起,当时朝廷曾在神策军中招募了一支千人骁骑,特令襄助罗弈伐魔。罗弈败亡之后,那批神策军人也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的。你们这些人当中,就有在那支骁骑中的军人吧?那个手握弓弩的女子,一身军人气度,果断且训练有素,与旁人不同。最关键的是那架‘神机弩’,一次装填,一发十弩,是神策军燕翎营的独配,那总不可能是你们在这交州以外的地方,自行打造的吧?”唐方盯着薛承在的眼睛,想从中寻觅些什么。
这时,“伍”的脸上满是讶然,他当然知道“神策军”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大周扫清寰宇,划分十三州之后,太祖裁军近百万,在全国范围内甄选了十万精英,冠名“神策”,驻扎京畿,守卫京都。此后,只有经历重重筛选、脱颖而出的军人才可以进入神策军,这成为历代皇帝治下的一种传统。神策军的正副都督,从来都是由皇族贵胄担任,可见皇家对这支军队的重视。全军分定为五大营,分别是“龙骧营”、“虎翼营”、“豹突营”、“鹰扬营”、“燕翎营”,这五营各有所长,配备的军械也大不相同,例如豹突营使用长枪,燕翎营擅长弓弩。
作为一名军人,自从决定出京之后,他便化名为“伍”,因为其它的都可以不要,唯独自己出身行伍这件事,他要时刻提醒着自己铭记于心。入选神策军,就是他的梦想,当年他在凉州也担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校尉的军职,请假到京都参加神策军的选拔考核,却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时间,哪怕是腆着脸一路拜诣到兵部右侍郎府邸,吃遍了闭门羹,也不曾得到一次考核的机会,还因为逾期未归,被军队除了名。即使这样,他的心中,仍然向往着神策军,那个对大周每一个军人来说,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地方。
然而,现在唐方却说,在这一帮丧尽天良的刽子手之中,不仅有道教伐魔的余众,更有神策军的精英——“伍”简直不敢相信。
但薛承在坦然一笑,对着唐方的红眸道:“你猜的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