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罡劈斩到面具的时候,唐方的耳边听见一声咆哮,这声音振聋发聩,宛若十二道惊雷在耳边轮番炸过。阵阵音波将刀罡震偏了许多,连唐方和丁凤先都被一股强力推得跌出大厅。
唐方翻身而起,哪里睁得开眼,只能隐约瞧见面前的那座大厅轰然倒塌,不断腾起的浓烟之内,似乎站起了什么庞然大物。
浓雾还在升腾,陡然又是一声咆哮,音波将烟雾都震得散了,唐方四周弥漫着烟尘,好在脸上罩着红狐面具,可以阻挡一些。他眯起眼睛,留神四周,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要随时准备迎接丁凤先的突袭。
浓烟渐渐地息了,唐方眯着的双眼忽然睁起,只见废墟之上,竟然站着一个巨大的妖兽,似狼又似狐。它通体雪白,身后九条大尾各自曳动,一只独眼里射出无穷的恨意,呲着锋利的尖牙,长舌一吐,再次发出一声咆哮!
不远处丁凤先的身形在烟尘中出现,他也在仰望着这个妖兽,咧嘴长笑道:“老畜生,修了那么久的人形,狐狸尾巴不还是露出来了嘛?不管是五百岁,还是八百岁,永远也是一头狐妖!所以我才总是说你们搞不清状况啊。”他满嘴极尽嘲讽之能事,最后一句,却是转过脸来,冲唐方说的。
狐王陡然化成原型,变成一头九尾狐狸,此举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也就是承认了自己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狐妖,几百年来的修行俱是徒劳无功。
但是,一旦原形毕露,狐王也就再无束缚。它咆哮着抬起一只钢爪朝丁凤先扇去,这一爪范围极大,整个厅院全被摧毁成渣,烟尘中唐方和丁凤先同时后纵,身形带出一片流沙。
狐王紧追不舍,又是一掌扑上,丁凤先兜转开去,躲过这巨大的一掌,双臂举起大刀,迎头飞纵而去,脸上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是一副狂热的笑容,仿佛与狐王的真身决战,已经令他期待了太久。
“嘁,越来越乱了,”唐方一退再退,遥见丁凤先与妖兽形态的狐王战到一处,“但愿她已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唐方心目中那个红色的背影一闪而过,他打定主意,一切等先找到“伍”再说。
“大叔,你耍赖哦!”九马皱着眉头说道。
“伍”呸道:“明明是你的刀太钝了,连老子的铠甲都劈不透,回家劈柴去吧。”
原来,“伍”已经将体内的妖神召出,在皮肤上覆盖了一层厚重焦黑的树皮,毛发也凝结成固体状,宛如包裹着一身铠甲。九马的刀法虽然凌厉迅猛,招招攻其要害,却好像柴刀劈在铁板上,一点作用也没有。
一边的铁虎早就摩拳擦掌,口中喊道:“让我来吧!你站好了,看我来砍烂你的铠甲!”他挥动起那柄重达五十八斤的大剑,却像提着一个手炉一般轻松,一剑朝“伍”当头劈落。“伍”又不是傻子,岂能仗着身上有妖神化成的“树铠”,就站着让他砍?眼睛瞧得分明,早就往旁一跳,将这剑躲得干干净净,同时欺身抢上,一拳向他的手肘关节轰去。
这一拳,因为运上了“玄火劲”的缘故,已先褪去了右手臂上的“树铠”,一拳红火乍现,“伍”只觉手臂轻盈无比,经脉前所未有的通达,挥拳的速度比以往还要快上数倍!在出拳的一刹那,他分明感受到身上所负的“玄火劲”,已经跃然而上了另一个境界。
说时迟那时快,“玄火劲”已然轰在了铁虎的肘关节上,然而令“伍”预想不到的是,红火竟然脱离了自己的拳头,附着在了铁虎的手臂上,那条臂膊瞬间就被一团炙热的火焰包裹,燃烧起来!
“啊!你暗算我!”铁虎咆哮起来,他举起燃烧的手臂,好像举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只有愤怒。
“伍”冷哼道:“块头这么大,脑子这么小,脑仁还没老子鼻屎大呢吧?”
“这是道家玄火,快砍掉他的手臂!”西屏朝九马叫道。
九马闻言,不假思索,举刀跃起,刀光一闪,铁虎的手臂已然斩落在地。铁虎大嚎一声,挣起单臂,就要朝“伍”扑过去,却因为失了平衡,反而跌坐在了地上。
“我要吃了你!”铁虎的吼声好似一头发怒的野兽。
这时“伍”手握起地上那柄重剑,手上覆盖的“树铠”竟然迅速地延伸而出,在剑体上游走,先是纤细错杂的“经络”,然后是碧绿色的“肉质”,最后是焦黑厚重的“皮肤”,几个眨眼,已经这把剑改造成了与“树铠”融合为一体的“树剑”。
“哈哈,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看来老子捡到宝了。”“伍”大笑着拍拍胸口,显然是在和体内的妖神在说话了。那柄看似沉重的大剑经过了这番改造,在他的手上如若无物,轻便极了。
这时又听一声咆哮,却不是来自于铁虎,而是宴客大厅的方向,他们不由得一同眺望,竟然看见一头巨大的九尾狐狸扇舞钢爪,扑向一个紫袍人。那紫袍人好似能够飞舞似的,不停地周旋在九尾狐狸的身边,看情形着实险象环生,时刻有被生吞的危险。
正在这个当口,只听旁边“叮叮”作响,是西屏射出的弩矢被弹开的声音。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红狐面具的人跃上墙头,健步如飞,手中青芒剑舞成一个圆面,将十发弩矢尽数打落,身形一停,剑锋疾走,宛如青蛇吐信,已将西屏手中那架连弩给削成了两截。
铁虎似是疯癫了,大叫着扑过来,却被脚下的血水一滑,仰面摔倒,立时没了动静。
九马一见如此,赶紧挺刀而上,刚一跳起,马上又落回了原地,原来青芒剑剑势不断,一剑递出,已经接连刺出了四剑,分别攻向九马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叫他无处可跳,只能茫然落地不起。
“伍”不禁大喜,叫道:“公子!”
来的若不是唐方,还能是谁?
唐方扫了一眼地上的数具狐妖尸体,冷冷道:“你们几个杀伐太过,罪孽不浅,本来与我无干。如果纠缠不休,别怪我替天行道。”轻轻推了一把“伍”,二人一起跃出了宾馆。
“伍”一边奔跑,一边道:“公子,这帮人逮谁杀谁,简直跟着了魔一样。要不是你帮我炼了妖神,有了这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我是决然撑不到你来了。”
唐方道:“我是没想到他们行事竟这般狠辣。这些人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狐王的府邸现在已经是一座坟墓了……”
突然他们同时停下脚步,眼前的景象令他俩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见面前的一条街上,堆着满满一地的尸体,一眼都望不到头,街道两边的店铺门面全被血溅得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死寂的空气中,血水流淌到二人的脚边,如同汩汩的溪水,不知还要淌到哪里去。
“公子……”“伍”呆立了半晌,忽然指了指前面,唐方却淡淡道:“我已经看见了。”
在一间酒肆的门口,缓缓站起一个手握双铁戟的男人,他满身血污,不动时跟那些堆积的尸体根本没什么两样。于此同时,在街道的尽头,也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伍”咬牙骂道:“这些人手无寸铁,你们、你们这帮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浑身浴血的男人笑了笑,牙齿在满脸血红的反衬下显得洁白无比。他抖了抖沾满了血水的袍子,阴阴地笑道:“它们是‘人’?它们才是畜生吧。看着这些人模人样的妖怪走在街头,作为人类,你们心里不也觉得恶心吗?我们只是在‘清理’而已。”
“放屁!”“伍”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唐方吼道,“公子,你刚才真该把那帮王八蛋全都杀掉!”
唐方默默地点了点头,把手按在了“伍”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