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行才要抓起宋雪意的胳膊,却见不远处一道遁光急冲过来,眨眼间,落定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动作。
“见过月行师叔。”说话人正是那小个子女修何桐珊。
秦月行一见来人,便将本命牌交给她,何桐珊接过递给身后跟着的紫衣女修。
紫衣女修手持着一个莲座葫芦状金色圆钵,此钵正是放置元神牌的元神灯。
若是肉身元神皆在,应是灯旺透钵的模样,可方诏连元神都被吞噬,自然是灭得一丝生机也无。
紫衣女修将本命牌顺钵口放入,玉牌相叠的清脆声响起,忽地,莲座旋了起来,打转漂浮到半空,一道清光自钵**出,半空中出现一道帘幕,方诏暴死一幕栩栩再现。
众人骇然之际,却听啪地一声,元神灯内传出一声碎裂,本命牌内精血耗尽,清光帘幕乍灭。
这清脆的一声,惊出宋雪意浑身冷汗,在她眼中,游蛊怎么咬死的方诏,元神灯显示得明明白白!
骆清幼这是要害她?不该啊!她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然而越慌她脑子转得越快,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眉间笑看见的,和别人看见的不一样?
元神灯如实反应了方诏的死,但是除她以外的人,都看不到?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这样的,她内心推断道。
此刻最该察觉到宋雪意刹那慌乱的秦月行、何桐珊却正忙着纳闷,怎么突然就爆体而亡了?元神一出窍就裂成两半消失了?
二人不约而同皱起眉,秦月行是好奇多过责任,何桐珊则是心烦如何向方家交代。
何桐珊摇摇头,叹道,“太可怜了,师姐我不忍看啊。可既然蓬云阁遣了我来给方诏善后,我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说着飞身半空,俯视众人,“哪位师弟师妹看到了可疑之人?尽管说来,不必怕,有师姐保你万全。”
何桐珊说得义正言辞,可心里却想的是,管他谁,总得有个人出来扛罪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却无一人再敢多看一眼宋雪意。
有人推了推刚才指控宋雪意那名少年,少年盘然不动,满头是汗。
方才他头脑一热,此刻才开始后怕,能毫无征兆地杀人于无形,杀方诏是杀,杀他就不能杀了吗?
何桐珊见此,更不耐烦,她扫视众人,一眼望见血骨旁站着的宋雪意,心中一动,就你了。
她指指宋雪意,问秦月行,“月行师叔也觉得这丫头可疑吧?方才我看师叔看她的眼神颇有深意。不瞒师叔,方诏与这丫头是结了仇的。师叔果然明察秋毫。”
虽然面上看不出,但被何桐珊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居高临下这么俯视,秦月行本就不高兴,再听她话音,想诬人却扣他的名目,恨不得给她一嘴巴叫她闭嘴。
“师叔我未见紫缘徒儿有何异常。难道蓬云阁炼气弟子,会被凡人暗算不成?此事实在蹊跷,不如禀了掌门,一来平其家族怨怼,二来慰安亡魂。”秦月行甩个干净,想扣他的名目,没那么简单。
何桐珊心里翻白眼,区区一名炼气弟子死了,还要闹到掌门那里去,石君白不骂她无能,一脚把她踢出来才怪。
“桐珊也明白这个理,凡人绝无可能灭杀炼气修士,可她是紫缘真人看好的徒弟,有何天赋技艺,也说不准的。”何桐珊又诌到李紫缘头上。
话音一落,她一步跨到宋雪意跟前,拉上人作势就走。
宋雪意来不及反应就被拉上何桐珊的飞行法宝迅光轮。
秦月行哪容得何桐珊随意逮人,不说他与李紫缘私交甚笃,他向来为人公正,互不偏颇,在他面前抓替罪羊,他怎能坐视不管。
正当他飞身拦住何桐珊去路之际,另一个身影却先他一步,拦住了何桐珊的去路。
“桐珊师姐,且慢。”
此人正是自宋雪意走出洞府便一路尾随的叶尽染,他脚踩落水印立在半空,笑眯眯地拦住何桐珊。
他倒没那个闲心做保镖,他只是好奇宋雪意真傻还是假傻,伤一养好就跑出来找揍,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哪曾想让他瞧了一场好戏,他这张隐身符费得也值了。
而他此刻拦住何桐珊,不仅仅是替清静省个麻烦,也是因为方才循着秦月行目光探去,发现了宋雪意藏在袖子里的那口小鼎。
她就是靠这鼎虐杀了方诏?叶尽染忽然对他这个小师妹燃起了浓烈的兴趣。
一现出身形,他便趁何桐珊不防备,一把拉过宋雪意,护在身后,信口道,“桐珊师姐,我师妹伤未痊愈,师父遣我送她去清幼师叔那针疗呢。”
人被顺走,何桐珊一下回神,“染师弟,这可使不得,你才来不晓得事由。你师妹有杀害我蓬云阁弟子方诏的嫌疑,我必须领回去跟方家做个交代。”
叶尽染一歪脑袋,眨眨眼,“珊珊师姐说反了吧,莫非忘了前不久,可是方诏险些害死我意师妹,还被罚了俸禄,想必是心中怨恨难平,见了我意师妹又不依不饶了吧?意师妹一个重伤初愈的凡人之体,就算她想伤方诏,方诏一个炼气修士会挺着让打吗?”
“可是…”何桐珊被他说得语塞,本来一张快嘴见了叶尽染使不上。
她话音才起,叶尽染又飘出一句,“是不是哪个相中我师妹的男修,看不过方诏欺人,挺身救美了呢?啧啧,这种招式杀人,还真是爱的深沉,师妹你要小心了。”说着轻抚一下宋雪意的头。
这一摸头,让宋雪意直打寒战,面上却仍乖乖配合,抬眼对望道,“叶师兄你来得正好,你没看到刚才那一幕,实在太骇人了!我吓得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说着,一扯叶尽染宽大衣袖,脸往里一埋,声音哽咽,“你这一来,我…我才…才知道害怕。”
叶尽染任她埋袖,另手不住轻拍她头。
这一副同门相怜的景象,看得秦月行有丝了然,还是个小孩子,又重伤初愈,说是吓傻了,也算说得过去。况且,他并不觉得凡人只凭一口小鼎,便能在他眼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桐珊师侄,此事无确凿证明是这丫头所为,你且让她去疗伤。方诏既死,昭雪也不差这一时了。”秦月行说了句公道话。
何桐珊闻言心道不妙,一个叶尽染还好说,秦月行也掺和进来,这人,她今日是带不走了。她也没狂到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触秦月行的霉头,问鼎堂最年轻的结丹真人的话,她还是知道分量的。
要知道秦月行虽然结丹初期,但却了悟了许多元婴剑修尚不能了悟的剑气,极真元婴之下第一剑修,可不是摆着看的。
“桐珊一时糊涂了,月行师叔莫怪,方诏入门来就在我身边,真是有感情了。”何桐珊朝秦月行欠欠身。
秦月行忍着忍着才没哼出声,炼气四层,才入门吧?感情,可不是让你用来随便胡诌的。
尸骨他替蓬云阁留了,事发众人也留了,善后之事本就不该他管,他也实在不想继续和何桐珊打交道,便朝下方高声放话,“都散了吧。”
见众人潮水般散去,他虚空一抓,收了禁制,对何桐珊道,“既然师侄与方诏感情甚笃,收尸埋骨岂能他人代劳,师叔便不打扰你悼念同门了。”
话一撂,便破空而去。
何桐珊不傻,当然听得出秦月行讽刺之意,遣了身后跟着的紫衣女修下去收尸。
趁宋雪意叶尽染未走,决意让别人也不痛快,便道:“如今方诏人不在了,俸禄自然无从谈起。赔意师妹的灵石和筑基丹可就没了哦。还没到手就长翅膀飞了,唉,师妹注定是意难平了。”说着,摊摊手故作无奈。
宋雪意从叶尽染衣袖后露出半个脑袋,嘴角带一丝诡秘的笑,“没关系,几千块灵石么,桐珊师姐拿着给方诏买口棺材吧。”说完一缠叶尽染胳膊,踮脚攀到他耳边,眼神挑衅地瞟一眼何桐珊,娇声道,“染师兄~我们走吧,外人在师姐都不好意思哭坟了呢。”
说罢与叶尽染相视一笑,飘摇而去。
何桐珊看着二人远去身影,肺要气炸了,活这么大,她从未在比自己修为低的人面前吃过鳖,宋雪意,总有一天剁了你胳膊剜你的眼,让你再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