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秋沈令遥二人这边,女儿不在的空档儿,宋砚秋出屋进院,揽过妻子,你侬我侬。
沈令遥在宋砚秋怀里撒娇似的拱了两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夫君说得轻描淡写,而修仙世界灵药法宝的纷争,岂是残酷二字能言尽的。
“沐神焕心露果真名符其实就好了。”沈令遥喃喃道。
这种险寻奔走的生活,也不是不厌倦,有时满心希冀却扑空,有时得宝若喜却怀璧其罪,隐迹避祸。
七八年了,希望和得宝的喜悦,已经淡成一壶烧不开的水,忧绪一层一层地压下头顶,她隐隐地觉得,他们太顺利了,以他们炼气七层和五层的实力而言。
宋砚秋似乎感觉到了妻子的不安,用下巴抵住妻的前额,“会的,这次一定可以的。”
他不会让妻女永远如此奔忙。
“此次洛星谷所赐仙露可三次洗髓,若意儿试过无效,你我尚可各得一回,若能改善体质突破瓶颈,你我就拜入洛星谷,背靠大树从长计议,三人共赴修仙大道也未尝不能”宋砚秋安抚妻子。
对于未来,他从不言弃。他就是这样乐达观世之人。
宋砚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白玉瓶,递给沈令遥,“遥儿你取筒冷水滴入三滴,蓝火熬炼九个时辰。汤成沐浴一个时辰,方为一次消秽召真。”
这白玉瓶里,就是他洛星谷所得九滴沐神焕心露。
沈令遥接过沐神焕心露,目不转瞬地盯着白玉瓶,她们一家沉甸甸的希望,都系于手中这几乎没有分量的白玉瓶中。
若老天悲悯,请让这瓶仙露改变她们的命运吧。
沈令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夫君宋砚秋的异样,直到宋砚秋右手没有节奏地拍她衣襟,她才转神望向夫君。
只见宋砚秋左手拼命撕扯脖颈,要剜下肉来一般抓得血痕淋淋,右手则不能控制似的,在半空中挥舞乱抓。
借着月光,她看到宋砚秋手、胳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血管纷纷涨大鼓动,仿佛里面无数条蛇快速向脖颈聚集,在颈下涨成两个拳头大的圆球。
圆球直冲上面颊,生生将左右两个眼睛挤出眼眶,两条血柱喷涌而出,霎时间把对面的沈令遥溅成一个血人。
她透过血气弥漫的双眼,看见宋砚秋的眼睛,像裹着猩红鱼泡的玻璃球似的耷拉在眼眶下,而始作俑者的圆球却意犹未尽似的,爬上两侧太阳穴,瞬间涨大成弓,要逃离皮肤带来的束缚似的,两边不相伯仲地撕扯着,砰地一下爆裂开来。
宋砚秋直挺挺地立了三秒,便轰地仰面倒地。
沈令遥看见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一切发生,只不过几个呼吸间。她下意识抹去飞溅到脸上的血水,粘粘的,还是热的。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了确认自己是有感觉的,她弯腰伸出手去摸宋砚秋的身体。
正是这一弯腰,一把飞刃唰地从她后脑擦过,削去一把长发,发丝飞旋落下,就像生命一样飘摇脆弱。
“哼。”一道阴狠的声音响起,像个耳光似的打醒了沈令遥。
她看着宋砚秋血肉模糊的脸,和僵直干瘪的身体意识到,她的夫君永远不会再对她春风一笑了。
“砚秋!!!”她的心空荡荡的,也许用力嘶喊能填满一些。
为什么,前一秒祈求上天垂怜,后一秒上天就将她所有的希求摔得稀巴烂。难道她不能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美好祈愿吗!
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呢,为什么一定要苦苦相逼呢!愤怒瞬间点燃了她空荡荡的心!
她身形一跃,敏锐地躲过再度刺来的飞刃。是了,就是这把飞刃的主人,残杀了她的夫君。
她朝飞刃袭来的方向定睛一望,一个身形瘦弱,面色惨白的书生模样男子死盯着她手中的白玉瓶。
书生的眼神说明一切缘由。杀人夺宝,螳螂黄雀,这就是修仙界。
沈令遥毫不迟疑,迅速一拍乾坤袋,取出一沓火弹符,口中快速念诀催动,“去!”
声起符去,一连九枚火弹上下旋转着朝书生飞射而去。
书生见沈令遥发狠地攻过来,身形一晃闪避攻势,同时往身上拍了个水罩符,碧莹剔透的椭圆光罩刚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沈令遥第二轮的九枚火弹,便又攻了过来。
书生暗自庆幸,若是没有事先布置好防御隔离阵,斗法的动静引来哪路高手,就是他做螳螂人做黄雀了。
而现在,他尽可放开手脚。
书生右手掐诀,朝沈令遥一点“陷!”
沈令遥脚下厚土立化流沙,身形不稳,匆忙招架跃起。
而书生左手一扬,三根飞刺又朝沈令遥迅猛而去。
“声风刺”
眼见飞刺袭来,沈令遥急忙用灵力催动防御罩,她已经来不及念诀催动水罩符了,只要挡得主一息,她就来得及念诀催符防御。
而书生哪给她喘息机会,左右手一翻十指,鸦青幽火自指缝溢出,迅速化作十枚长矛状火焰,狠狠朝沈令遥激射而去。
砰!砰!砰!
三根声风刺扎入沈令遥的防御罩,罩壁顿现裂缝,支撑了不到一息,崩离溃散。
此时后边的长矛幽火也跟了上来,旋成一个圆,呼啸地砸向沈令遥。
书生见声风刺轻易刺穿了沈令遥的防御罩,哼笑道“死吧!”
“死的是你!”
忽然,沈令遥鬼魅地出现在书生近身,两手抄乌鹰双爪狠狠抓向书生。
书生大惊,急忙施展轻遁术,而水罩在锋利无比的乌鹰爪全力连击三下后溃散,书生肩上被爪出三道血洞。
而奇怪的是,他肩上伤口处,蛇尾似的小舌从皮肤探出,转了一圈将血舔嗜干净,盘在伤口上又深深没入皮肤。
邪修?沈令遥心道,怪不得砚秋的死法如此残暴。刚才若不是自己果断放弃防御,并大耗灵力使用缩地术,如今早连刺带烧的恨别天涯。
书生遁去的瞬间,沈令遥掏出一张惊雷符,她身上所余的灵力差不多可以催动这张符灭杀眼前书生。
若她身上还有灵石尚可支撑,可她心忧夫君洛星谷之行,将几乎所有的灵石都给了他,此刻又不能分神取他的乾坤袋。
长久斗法下去,她绝无生机。境界之差,没有灵力补充,和邪修的怪异招式,都是她没办法取胜的客观因素。
但她还不能死,虽然她无法忍受在没有宋砚秋的世界独活,可她还有女儿,她需要自己活下去。
女儿回来前,一定要灭杀眼前这人,老天,无论如何,请放过她的孩子。
沈令遥也许不知道,听过太多祈求的老天爷,不一定会在你渴望的时刻睁开眼睛。
宋雪意回到家门前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陌生男子当院与沈令遥对峙而立,碎瓦灶台一片血红,灶台旁躺着一具身体,脚冲她,上身浴血模糊,下身看衣着打扮,正是自己的爹。
她手里握着的八角一下子就被她捏碎了。她提腿往院内冲,一张无形大网又以相同的力道,将她无情地弹出老远,狠狠摔在地上。
她蹦起来,又直冲冲地撞过去,眼见娘朝她挥手大喊着,可她什么都听不见。
院内院外,两个世界。
“娘!娘!”她大声呼喊着往禁制上撞去。
而此时院内的沈令遥心焚如捣,她用力朝女儿挥手嘶喊:“你走啊!快走啊!快走!”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苍天,痛失爱人的伤绝与悬在爱女头上的命运铁锤,敲得她支零破碎。
而书生见来人是二人之女,虽是凡人之体,却也心忧事迹败露引来争夺,可眼下没有分身之余,于是一个飞刃掷向宋雪意。只要见血即可,见血则可杀之于数里之外。
沈令遥岂能如他所愿,乌鹰爪迅飞一挡,绿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击碎飞刃又回到沈令遥手中。
书生见状,使出之前的声风刺,这刺是由声风木千年一枝炼化而成,攻击虽不及乌鹰爪之利,但胜在灵巧,速度神通。
沈令遥忙丢出一乌鹰爪截住去路,而那声风刺在书生神念控制下,巧妙躲过截杀,沈令遥又丢出另一乌鹰爪拦住一刺,而另两刺,径直朝宋雪意疾射而去。
院外宋雪意的肉眼,无法分辨这类微小的飞行法器,但她通过沈令遥的身法招式,推定男子是要攻击自己。她忙左右快速移动,不让他瞄中。
可她一个凡人,如何躲得开修士一击?
只见沈令遥忽地身影一泯,飞身挡在她正前方,身形一晃,生生吃了一招。
宋雪意瞬间恍惚了,什么?娘怎么转过身,将后背敞开给敌人?
“别!!”她大喊着狂拍禁制,“娘!你转过去啊!”
书生趁机催动火矛,狠狠朝沈令遥刺去,而她娘却全然不顾,拼命朝她挥手说着什么。
她努力看清她娘的口形。
“快逃!快去找筑基前辈!你要活着回来救娘!”
说话间她娘背后鸦青色的幽火长矛呼啸而至。
这不是犹豫的时候!这也不是她能对抗的敌人!除了求助她没有别的能做!
她拔腿朝银屏湖狂奔,不在家的大叔就只会出现在那了。
同时不忘口中大喊,“我家着火了!我娘被困住了!谁来帮帮我!谁来…”
凡人也好,修士也好,求你们救救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