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似水柔情。秦淮河畔,才子佳人。夜朦胧,星河璀璨。
烟花楼阁中,一男子,身穿蓝衣,手摇纸扇,眼睛似闭非闭,神情似醉非醉,轻抿一口酒,道一声,“好酒!”
对面,叶秋却是静静的看着楼窗外,神物旁骛。
许久之后。蓝衣男子似乎终于从陶醉中醒来,看着叶秋,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感慨。“这么多年来,你还没有忘记她么。”
叶秋收回眼神,轻轻叹,“忘,早就应该忘了。我们不曾生离死别,不曾花前月下,甚至我连一个爱字都没有说出过,又有什么不能忘的。”叶秋低头,盯着眼前的清洱茶,轻笑一声,“可是忘不了呀。我枯坐望舒山,不言不语,不思不想,不念不觉,原本以为会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到,反而记得更深了。杨凯,你知道的,我其实不图什么,只是想在她身边待着,陪着她一起笑,一起哭而已。”
杨凯,江南第一世家嫡子,不涉足朝堂却影射天下风云。一年前,明皇巡幸江南,特旨召见。君前奏对,被问及平生志向,杨凯言,“皇图霸业转头空,不胜人间一场醉。”明皇大悦,金口玉言“江南一公子,杨家嫡世子。”而此时,这位江南公子,却只能暗叹一声,情字伤人。
叶秋,叶公府传人,锦衣卫出身,曾君前斩晋王,曾一剑出帝都,曾枯坐望舒山顶三年。三年间,有江湖高手为名而去,有庙堂高手为利而去,不管谁去,叶秋还是仍然坐于望舒山顶,不动不移。百战不败,为之豪,千战不败为之雄,而叶秋被称为豪中之豪,雄中之雄,谓之神,号剑神。可谁又知道,剑神不神,不过是一红尘中苦苦挣扎的苦命之人罢了。
“我不苦。”叶秋道,“世间苦楚者不胜枚举,又哪里轮得上我来说苦。”
“你不苦,你是笨。”杨凯冷哼一声,“既然当初好不容易出了帝都,出了大楚,既然你已经在望舒山呆了三年,为什么不继续待下去呢。”
抿了抿清洱茶,叶秋淡淡的道,“不来,我心不安。”
“哼。”杨凯一坐而起,“叶秋,你以为你踏入无上道境就无敌天下了吗?可笑。道境无上,境界为尊,一曰入道,二为得道,三称合道。你叶秋不过是得道之境,光我所知天下能正面杀你的就不下十人,而那位下个月就要再次巡幸江陵的明皇陛下,已经摸到了合道境界的门槛,这个时候你来江陵,你不是找死吗?”
“生死本就是一个轮回,又何必多想呢,”叶秋淡淡的道,原本忧郁的神情刹那间面无表情。
“太上无情。”杨凯心中一叹,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叶秋还是如此选择,他又能如何。
无情深处情根生,谓之太上无情。
江陵,谢府。
“庭院深深幽几许。”女子摇扇,没有万种风情,没有娇艳无双,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自在。
“你何时也感慨了起来。”对面锦袍男子轻笑,道“更何况我不是就在你身边么。”
女子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纸扇,端坐起来,道:“真的要这样做,不再考虑一下。”
锦袍男子神色一正,认真的看着女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抿了抿嘴,道“自三年前晋王身死之后,陛下对内大改祖制,削宗室藩镇,扶寒门学子,定天地秩序;对外征战四方,北上派军连破北原重镇,南下水师开拓海外疆土。如此种种,可谓是百年以来少有的明君圣主。”
“可是我等生于谢府,江南千年不败、万年不衰的世家,陛下扶持寒门学子,却无疑断了我等世家子弟之出路;陛下削宗室藩镇,但世家子弟早已与皇室联姻百年,联系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我谢府纵然受陛下恩赐良多,也不得不行悖逆之事,否则多年之后世家必然衰败,谢府肯定破落,到那时我等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
女子悠悠一叹,道:“可是皇室高手众多,明皇更是功参造化。纵然此次巡幸江南,身边高手不多,可是又怎么可能被轻易刺杀。想想身为江南世家之首的杨家都还没有出手,我等又何必做此等出头之鸟呢。”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道“杨家看似江南第一世家,杨凯更是被誉为江南第一公子,可这些年来势力越来越小,早晚会成为冢中之骨。而此次,我谢家联络天下诸侯,汇聚南北高手,定可成事。从此天下风云,必有我谢家一席之地,裂土封王,只在等闲。”
看着锦袍男子,女子轻嗯一声,不再说话。自古以来,出嫁从夫,既然男子已经有所决断,她自然要鼎力相助。更何况,她深知,男子看似信心十足,傲视杨家,但面对的终究是那天下之主,若有可能,怎么会要首当其冲的去面对明皇。说到底,杨家底蕴深厚,所以可以稳坐钓鱼台,而谢家虽然也是江南世家,但实力不足,只能是一拼到底而已。
接着,锦袍男子还说了些什么,女子听着,听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方。
“听说,他也来了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