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和尚
厉道不清楚为什么毒咒发作并没有要了他的命,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炼狱里逃出来的。
作为一个小孩儿,他也不会花太多心思去想上面这两个问题,此刻,厉道只想知道自己在哪儿。
因为他已经再次恢复,并且不再像先前那样控制不了躯体了。
他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灰色的麻布衣,他自己原先的衣服已经在时光暗流内化为尘埃了,这身粗糙的衣服当然没有原先那套来得舒服,而且穿在他身上还太大了。这一点,是厉道在床榻上站起来想要跳下床时左脚踩到右脚的裤腿一脑袋从床上砸下来之后才发现的。
当然在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厉道还发现,他虽然能自由活动,但是躯体还是十分虚弱。甚至于,他感觉不到经脉之内任何灵力波动…
是真的一丝都没有了。
换做天底下任何一个其他修士,发现自己体内没有一丝灵力,那绝对是五雷轰顶、头皮发麻、不知所措、惊悚……
但是厉道很明显不属于那一类人了。
或者说他还不太懂,他的经脉气海的开辟,是用祈天殿上的一瓶玉液强行撑开的,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修行。
当然了,他现在也不太清楚,哪怕通过脑海中那个时不时跳出来的念头,厉道多少有一些残缺的认识,知道自己现在的境界大概是属于玄临。但是他至始至终没去碰过那些流动在体内的灵力,因为他根本不会呀…
厉道与人与兽搏斗厮杀,一直靠的都是体魄、雷纹、与断骨内的源源气血生机。
在离开古地之前,他还没有通体雷纹,但那时候他有更霸道的手段,只不过临走前鬼老头给他洗筋伐髓之后,体内那股充满猩杀气息的力量就消失了。
总而言之,厉道着小屁孩的想法很简单,灵力对他好像没什么卵用,没了就没了嘛。
他坐在地上揉了半天光秃秃的脑壳…
…
至于床榻上另一个人。
自然也是大难不死的风易。
不过他情况好像有点惨。
不对,是相当地惨。
浑身上下缠着布条,手脚都绑着夹板,看样子断了不少根骨头,脸上毫无血色,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眉宇之间还是带着很明显的痛苦之意。
厉道本想着教训一下这个把脚伸到自己脸上的人,不过看到他这个宛如一条死鱼的样子,心想着这笔帐还是等他伤好了再说。
“嗯……”
他盯着风易的脸看了许久…
厉道回想起在破碎炼狱里,他掏出暗流之后看到的那一幕。
那时候,风易盘坐在那个璀璨的金色球形界域之内,炼狱内的无尽鬼物如遇火的纸屑般被焚烧殆尽。
厉道在等脑海里那个念头跳出来解释金色界域是什么,不过它并没有反应。
……
最终,厉道还是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想扣开风易眼皮看看他那颗金色眼珠子的冲动……
“那还是等他活过来再说吧…”
……
厉道环视了一番茅草屋。
屋内摆设十分的简陋,只摆放着一张敦实的木桌,桌子上有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厉道便没有凑上去弄个究竟,旁边是一个很矮的柜子,以厉道不足七岁的小个头,踮起脚尖也能够得着。除此之外屋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了,连一张凳子都没有。
并没什么能引起厉道的兴趣。
“嗯?”
突然,厉道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相当不一样…
这让他像一只脱缰的野狗,飞起一脚踹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
茅草屋外是一个用木篱围起来的小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棵歪歪扭扭的果树木,树下放着一口缺了一个口的水缸,和一块大石板。
在水缸旁边,有人用树枝搭了一个简易的架子,木架上串着一只油光锃亮的烤鸡,汁水和油滴到下方的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
这就是把厉道吸引出来的味道的源头了。
在闻到这股味道的一瞬间厉道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仅经脉气海全空,肚子里更是空空荡荡啊!
在水缸旁边,还有一个灰衣服的人,背对着厉道蹲在地上,正把一架木制轮椅拆个稀碎,把拆出来的木条当柴火往烤鸡下方的火堆里添,厉道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当然,厉道才不会管这个人是谁,他像一条疯狗般扑了上去。
可惜现在的他肢体极度虚弱,与普通七岁孩童没有任何区别,速度、力量远不及先前。
还没碰到烤鸡,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衣领子拎了起来。
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吊在半空的厉道仍然没有停下狂奔的步伐,四肢不停蹬着空气,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烤鸡不放。
“阿弥了个陀佛,你这小娃娃怎么跟着了魔似的。”
一个洪亮浑厚犹如佛钟悠鸣般的嗓音在厉道耳畔响起,震得他头发都快竖起来。
哦,不对,他现在并没有头发…
巧的是,拎着厉道的这个灰衣人也是个光头,就不知道他的头发是不是被自己的嗓门震光的…
厉道不停挣扎,但根本无法从那只大手中挣脱开来。
他扭头看向那人。
“诶?是你?”
他发现,这个人在不久之前他是见过的。
在他和风易几人刚到达炼狱小镇的时候,有个贱贱的中年和尚跟某个门派的修士起了冲突,他苦口婆心地劝那些人离开小镇,结果反而被人家拎起来丢了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他劝的还挺有道理的。
把他丢开的那个光头修士和他的同伴一行人死在了左修手里,成了开启炼狱入口的祭品。此外,还有那些诡变的老人的屠杀,再加上炼狱崩塌,其他的守在破碎炼狱外面的修士就是有几条命估计也不够活下来。
“诶?想不到你还记得贫僧。”
灰衣和尚的嗓音不再像原先那样震耳欲聋了。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但也足够控制住一个七岁孩童了。
拎着厉道就像拎小鸡一样。
“放开我!放开我!”
厉道在空中转了个圈圈,反过身来对着和尚一顿拳打脚踢。
灰衣和尚连忙把手伸长出去,让厉道的手脚都够不到自己,才认真查看了一下身上的僧袍,深怕它被厉道弄脏了。
“阿弥陀佛,小家伙,听贫道……啊呸!”
“听贫僧一句劝吧,虽然你体内附着的毒咒暂时蛰伏了起来……”
“你他妈把手松开!”
“……但是你如果还这般……”
“松开!我要吃肉!”
“……过分挣扎,刺激体内的气血运转…”
“滚蛋!我要饿死了!”
“……会再次牵动毒咒…”
“松开我!呱!”
“啊啊啊啊啊!”
随着厉道两排洁白的牙齿咬在和尚的手掌上,院子里响起一阵如山崩地裂般的惨叫声!
吓得方圆几里的鸡鸭鹅狗猫上蹿下跳,路边颤颤巍巍地老人直接趴地上抽搐。
而原本清扫得一干二净的院子,经他这一桑门吼完,地上铺了一层叶子。
那棵可怜的果树上直接少了一半的叶子…
“你个屁孩儿怎么还咬人!哇呀贫僧真是善了个哉!”
和尚松开了厉道的衣领子,拼命地摔着手掌,但厉道并没有飞出去,因为他的两排牙齿还死死的咬在和尚手掌上。
“哇呀呀呀!松开松开松开!”
……
这一次轮到和尚鬼喊着叫厉道松开了。
……
较了劲儿的厉道根本不听劝,仿佛和尚的手就是那只油光锃亮的烤鸡一般,死死的咬着,任凭和尚如何甩,丝毫不害怕自己的门牙被扯断。
……
一时间,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
不过这种状态持续地并不久。
厉道还在拼命地咬着和尚的手,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一股无力感从胸口蔓延开来,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与之前趴在床上的时候一摸一样。
他两眼一翻白,松开了口。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甩飞了出去。
啪唧一声拍在地面上…
……
和尚捂着手掌上窜下跳,不停的抽着凉气,脸上表情称得上是变幻莫测。
虽然厉道已经拼了小命地咬,但其实和尚的手掌并没有出血,只是多了两排月牙般的牙印,其中有两个虎牙留下咬痕尤为明显。
而掉在地上的厉道则是没了动静。
他的颈脖处隐约能看到一些黑色的诡异暗纹如藤蔓般蔓延了出来,显然是毒咒发作的迹象。
原来和尚没有瞎说,厉道这一番瞎闹腾之后,真的牵动了毒咒。此刻的厉道趴在地上,想抬起头来都极度艰难,就像身上每一寸都压着千钧之重。
和尚捂着手掌蹦跶了半天,才终于从疼痛中缓过劲来。
他先是转身过去,转了一下架子上的烤鸡,确认并没有烤糊了,才晃悠着走向厉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跟你说了不要瞎蹦跶嘛。”
和尚先从石板上端来一个砂石锅,放到厉道面前,无视了厉道恶狠狠的目光,语重心长地说着。
“快把着锅汤喝了,或许能恢复过来。”
他把石锅放到地上,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一手隔着老远掀开锅盖,做完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之后,他刺溜一声跳出几丈远。
厉道还没来得及纳闷这个光头在搞什么鬼,就被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熏得险些晕死过去。
剧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大有泰山崩于前的气势。更关键的是,厉道此刻仰起头都艰难万分,更别提挪动身躯了,发作的毒咒再一次占据了他躯体的控制权,否则厉道早就跟和尚一样远远的跳开了。
近在咫尺的石锅熏得他想呕吐,无奈腹中空无一物,就连之前喝下去的那碗黑水都被毒咒吞噬了个精光,只能趴在原地干呕不已。
“你赶紧喝了呀,喝完就能动了,不然整个院子都是那股臭味,一会儿该熏到街上去了。”
和尚捂着鼻子,站在院子的另一头说道。
“喝你大爷喝!”
“赶紧把这东西端走,我情愿躺着不动也不喝这鬼东西!”
“别呀,贫僧好不容易才从山上找来那么多毒蝎蜘蛛熬成的汤……”
“去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