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繁华,红菱一脸好奇,四处观望,那活泼的心性尽显无遗,乐清透过幕蓠的轻纱见了,微微的笑了。
姜玥儿也是这个瞅瞅,那个看看,有时兴起会掀开帷帽的遮纱。每到此时戚婆婆就一脸紧张的上前提醒,看在乐清眼里也是平常人家地其乐融融。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乐清被一家坊室吸引,只见中厅牌匾处悬挂着一把一丈多宽的巨扇,扇面皆是木制,不经刻着“扇闻天下”四个龙凤凤舞的大字,其上还镂空雕花尽显雅致。
乐清情不自禁止步,缓步行到店内,其余人也一应跟随。
只见一楼大厅里案几之上放着一些样式精美的画扇,绫绢扇、摺扇、檀香扇、团扇、羽扇一应俱全,扇上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娇媚仕女、艳丽花卉,让人看了真是目不暇接。
此时扇子只在贵族间流行,多为闺门名媛,官宦子弟喜爱。故燕京之地卖画扇的地方不太多见,能卖画扇的客商也是非富即贵的。像这样规模的一间画扇坊室,看布局处处透着精妙,样样显出雅致,可见店家也是一位雅致的人。
乐清一行人虽刻意打扮普通,但身上所穿之物也是非富即贵,用料考究。店里小厮一见就知是贵客,忙忙笑脸迎来,热情的介绍着。
原来这大厅一间之上呈现的都是普通画扇,价格也不是太高,还有好一些的在二楼。
姜玥儿一听小厮的介绍,马山来了精神,娇言道:“清儿姐姐,我们去二楼看看吧,玥儿也好开开眼,以前看几位姐姐画扇画,她们老说我不懂欣赏,这回我也作回雅客,欣赏欣赏,看看普通画扇和好画扇又有什么区别。”
“玥儿,不可胡闹!”姜云长在一旁提醒道。
小厮见过的富甲一方之人不少,高门贵客也多。此时看一行人衣着不凡,但他们似乎还不是主子,看样子他们还是要看中间一人的脸色。不禁好奇去看,但此人带着幕蓠,看不出样貌,只道是个女子就是了,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女子。
“既然玥儿有意,我们就上去看看吧!”小厮正想着,耳畔传来一句好听的女声,不似刚才那少女的童音,倒是清冽之中带着暖意,闻之如懿。他竟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不知这幕蓠之下又会是怎样的容颜。
“即是姑娘的意思,我们就上去吧,小二你且带路罢!”小厮被这一声换回了神思,连忙点头带着几位贵客上了楼。
这一层的扇子倒没有如楼下那般展示,每把扇子都放在精致的盒子里,盒子之旁附有小纸画样。看着倒的确比楼下显得贵气不少,这二楼已没有一楼那样多的人,只有少数一些客人观看着。
乐清细细的去看,只见这一层的扇子,做工考究,用料贵重。不仅有象牙、檀木、棕竹、湘妃竹、珍贵禽羽这些珍贵用料外,还饰以:玳瑁、翡翠、珠宝等珍品。扇面也很丰富,除了匠工精心镂、雕、烫、钻外还有不少名流挥毫题诗作画,也有绣娘的精美绣品,处处彰显富贵奢华。
姜玥儿选了一把紫檀木的画扇,上面镂刻的是姊妹春游图,一把团扇,上面绣着众仙拜寿。小女子欢欢喜喜的将那把紫檀木画扇送给乐清道:“只愿清儿姐姐长长久久不忘玥儿。”
乐清笑着收了,也选了两把扇子送给了她。一把是浮雕着冬雪腊梅图的白檀木画扇,玥儿素爱梅花之高洁,雪景之静美,这些她是知道的。另一把是画了八骏图的棕竹折扇,这实则是送给姜云长的。
玥儿笑着接过,嬉笑道:“这把送给大哥,你也该选一把绘了比翼鸟或是双飞燕的送我二哥哥才是啊!”
姜云长这次实在不可再忍,厉声道:“胡闹,再如此下回叫你不得再出门。”
“好哥哥,我错了!”姜玥儿上前倾住姜云长的袖子,撒娇道。
乐清只当没看见,退到一边,她还想选一把画扇送给父皇,再次看了一下画扇没有合意的,不禁问道:“小二,这还有其它画扇吗?”
“有的,楼上还有一层,只是都是些珍品,小的就不能上去了,还请客官自己上去。”小厮一听这位贵主如此问,自然殷勤上前道。
这些人可是他遇到的金主啊,此处的扇子就是放在外头也是珍品,价格也都不低,眼前几人谈笑间就购进四把,看中间贵主问话,竟还有不能入她眼的,看来这位也是不凡了。
这样出手大方,品味不凡的人,他只见过三位。一位数日前买走了此坊间扇品三珍中的一把,一位少前一刻才买走三珍中的另一把,还有一位刚刚上去,此刻正在楼上。
乐清想也不想上了三楼,转过描画屏风,这一楼人很少,此时房间右侧只有六个人。六个人一看就是一起的,中间那位穿白锦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主人,虽然年龄不大,但那一身贵气却是掩盖不了的。
乐清也没在意,从左侧开始四处看了看,一路逛到房间中央时,一眼就相中了面前桌案上放置的一把画扇。画扇是展开平放在一块素绢上的,上面盖了一块轻纱,只见小小的一把扇面却是绘出了魏巍壮哉的秀丽江山图。
只一眼乐清就喜欢上了这把画扇,扇骨象牙所制,再无他物修饰。只是那上面的锦绣山河却是透过轻纱迎面扑来,博有天地浩然灵气。
乐清不禁上前,伸手想要掀起轻纱,不想另一侧也伸出一双干净好看地大手。两只手几乎同时掀起轻纱。
乐清抬头去看轻纱连着的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刚刚上来看到的那个华服少年。
华服少年此时也在看着她,眉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只看着她却不说话。
一个是纱幕内,星眸璀璨,绝代风华。
一个是纱幕外,凤眼带笑,贵气凛然。
那一方淡薄白纱被拉扯着,在半空中轻轻荡漾。
一端是青葱纤指,丝丝紧扣。
一端是秀长玉指,细细凝握。
少年抬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对着幕蓠下的乐清温煦地开口道:“姑娘也看中了这个?”
乐清在幕蓠下的眼,透过一抹狠厉,疏离道:“正是!”
听了这冷硬的声音,少年也不恼客气道:“在下也看上了这幅画扇,不知姑娘可否……”
“不可!”乐清没等少年把话说完就开口拒绝,这次语气里带了一丝强硬,这把扇子她志在必得。
“你……”少年身后一位黑衣青年不忿,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少年出手制止了。
这时三楼的管事上到前来劝慰道:“两位贵客,还望海涵,小小扇坊不宜伤了和气。”
乐清听了管事的话,松了手,不想对面少年也松了手,那方白纱就此轻轻落在了大厅地板上。
少年也不转头,只看着乐清,问道:“我听说,扇闻天下之中光罗天下扇中珍品,如此样画扇一般的不该只此一把,何不将其它的拿来,说不准我和这位姑娘看重,就会割爱,也不伤了彼此和气。”
管事一听此话,知道这位客人是远道慕名而来,忙客气道:“贵客有所不知,我们坊间前不久确实一共得了三把扇中珍品,其中一把就是二位贵客看中的这把。”
听闻管事此话,姜云长对着管事客气道:“既如此,如这位公子所言,还请管家前去取来。我家姑娘和这位公子也不必在此,因一扇而失宜了。”
“哥哥说的极是,你快去叫人取来,你们哪有把东西藏起来,不做上门生意的道理?还害我姐姐因喜欢此扇和一个陌生男子在此对峙,简直荒谬。”姜玥儿看乐清和一个长相英俊的少年郎对目而视,已经很是不满。
虽然这少年一脸笑意她就是不喜欢,清儿姐姐还没和自己的二哥如此‘深情对视’过呢!什么深情,自己实在胡想,都怪这家店主害的,如此一想,姜玥儿忍不住说出口的话,都带了点埋怨。只是她年龄小,声音带着点童音,说出来倒显出一份娇憨之态。
管事连忙赔罪道:“姑娘和公子们有所不知,这三件珍品原是出自一人之手,一幅落日佳人远嫁图,一幅和这幅意境相合的‘锦绣河山’。实在不是我们藏珍不卖,实在是三件珍品中的其他两件都已卖出,现下只剩这幅‘秀丽江山’了。”
“既已如此,那也无妨。”少年听完此话笑道,又对着乐清躬身行礼道:“不知这位姑娘为何如此喜欢此扇,在下可否一知缘由?”
乐清透过白色的罩纱看着少年,只见少年并没有生气,反而如此礼待自己。若是再强硬倒显得自己不知礼数,强硬跋扈了,于是和缓道:“公子见笑了,小女只是看这小小一把折扇,方寸之间却能容纳万里河山,不经想到佛家有云一花一天地,一叶而知秋。此方小小扇面正是一扇一世界,一画而合天下,想如今之乱世,三国鼎立,万里江山而三分,不得合一而整,可这方寸之间却将割裂之天地整合为一,尽显天地苍莽秀丽,自然本貌之浩然天成。正是小女家父之愿景,所以想以此扇慰藉为父心念天下之心,还望公子可以割爱。”
无名公子看了一眼乐清,微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就有此番胸襟,倒叫我辈男儿汗颜了,姑娘如此孝顺,那么此扇就让与姑娘了。”
“公子,可是!”少年身后的黑衣男子,出声阻止道,看他神色,竟带了点担忧。
“钟沉,不得无礼,一把小小的扇子而已,能结交一位知己也是值得。”少年说完,对着乐清作揖道:“在下秦离,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乐清屈身道:“小女燕舍,谢公子割爱。”
管事见两人都自持身份,和和气气的就解决了问题,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