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对劣质的冰柜带有一些余悸,害怕听到它们制冷时那种粗糙的运作声。
曾经我独自一人在火葬场的一间不太大的屋子中守灵。
灵堂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大冰柜,美其名曰“高级水晶棺材”,里面躺着我的母亲。
透明的冰柜被鲜花包围着,只不过那些鲜花因为时间过长而失了精神,各个低头哈腰的。
灵前摆放着几盘祭品,几支燃起的白色蜡烛,几根烟雾缭绕的檀香。
我木木地坐在那个巨大的冰柜旁,死死地盯着母亲绸布下那张凹凸有致的脸孔,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
每隔一段时间,冰柜便会因为制冷而突突突的响一阵儿,这种极其普通平常的声音在此情此景竟像鼓锤一般擂在我的心口上。
灵堂的木门吱吱嘎嘎的响了几声,我被惊的蹦了起来。
我打开门,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正站在门口,身材很魁梧。
“关好门,要放狗了,晚上不要出去。”
男人说完,转身走了。
“为什么要放狗?”
男人停住了,缓缓地回过头,月光下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因为晚上死人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在火葬场里到处闲逛。”他裂开嘴笑着,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黑的牙齿。
络腮胡子的头不仅是晕,更是疼。
他突然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包括他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睡梦中,家里的电话响了。
“你去接个电话。”络腮胡子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电话还在不停的唱着,而且一声比一声的刺耳,可身边睡着的女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发现老婆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络腮胡子坐起来,觉得自己的头很沉。
电话是矮个子男人的老婆打来的,络腮胡子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会有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大兄弟,真不好意思一大早的把你折腾起来,今儿个是你大哥火化的日子,昨儿个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你看你大哥在这边没几个亲戚朋友,咱们也不能让他这么孤孤单单地走......”
络腮胡子的眼睛有些湿。
他猛然记起了昨夜见到矮个子男人时,他对他说过的话。
“我在医院里最冷的地方。”
他愣住了,脑子里闪过的是矮个子男人那张惨白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