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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一夜征人尽望乡

当3104的尸体从楼上坠下来……一个脖子上挂相机、手拿录音笔和笔记本的小个子女游侠终于精神崩溃,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尸体就坠落在她脚边,连同一堆碎砖。3104站的窗口,墙上破了一个大洞。那不是烛光造成的,那面墙仿佛本来就是豆腐做的一样。

尖叫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是血都娱乐的一名娱乐记者。她成为游侠刚刚几个小时的时间,并非出于自愿地。她刚才看见了她的母亲,但母亲很快就被我若天明架走了,至今状况不明。

她和那些经验丰富但武功不高的游侠一起参与了刚才的追杀。刚才的目标在天上,她在地面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她见证了死亡。她看见一个和她一样卑微的人类坠落在她的脚边。

她根本不相信烛光论证的一切,哪怕3104认输了,她也不相信3104会是什么机器造物。她知道他也是一个卑微的人类,和常人相比,他不过是对这种卑微更加耿耿于怀罢了。

短短几个小时,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变样。她并不想学会坚强,只希望少一些苦难。

她的尖叫和哭声久久地回荡在耳边,好像永远不会散去。除了雷幽,在场的其他游侠都淌下了眼泪。

雷幽指令大家继续进攻烛光,竟无人再动手。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雷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一种感情蔓延起来,是比大规模的精神控制或次声攻击还要可怕的。

这是3104在死后送给烛光的一份道歉。

没有人动手。没有人再听雷幽的话。雷幽反而觉得释然,他觉得自己先杀死3104果然还是明智的,此人真是太可怕了。

烛光向3104鞠了一躬,收起自己的剑,回去睡了个能睡着的觉。

夜已经很深了。到夜更深、深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将军自动出现在了血印大道。这次不是花神叫他来的,他只是觉得这就像是逃不开的命运,他终究会在这里捡到第三把剑。

尽管夜班岗人手不足,但过了这么久,天井也差不多被清理干净了。废弃的剑,如果没有特殊交代的话,通常会被回收。即便是血祭系列的稀世精品,也难免会被一些不长心的家伙和普通的剑混在一起。他们毕竟不是江湖中人,谁在乎呢。

将军走在血饮大道上,就看见一辆装满带血的剑的皮卡车开过去。当中有一把剑映着路灯的耀目白光,反照出了一片银色的光晕,如同削过的月亮。

车一下就开过去了。将军没有多想,但可能是潜意识里感觉它在右转车道上,因此从血印大道步行街抄了条近路,连跑带飞地赶上了那辆车。车上的剑胡乱堆了有近一米高,将军没时间一把一把拨开,便看准一个空隙,一伸手下去,同时推开几把剑,就把那把血祭捞了出来。

将军在剑上靠近剑尖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小的缺口。

当年将军学会了那招地神之怒,曾经在高生望面前拿他的剑演示过一番,那道缺口就是将军留下的。也是他曾几何时欠高生望一道契约的见证。

这是高生望的剑,没毛病。

那3104的剑呢?……

这次事件的报道是连夜出来的,文字有点不通顺,看得出撰稿者情绪尚未平复。其中提到在烛光离开后,雷幽亲自收起了3104的剑和剑鞘,然后交给了总局的人。总局将把这把剑拿去销毁。

报道还提到了其他一些事情,比如昨天闯入会场的那个中年女人。总局认为她的指责并非毫无道理,因此同意尽快开会讨论游侠注册规则的修改。此外总局还表示,会上同时也将讨论近期呼声比较高的其他事项。

那晚烛光做了个梦,梦见3104的亡魂,站在一片白色的、模糊的区域内,向烛光神秘地微笑。烛光挥剑过去,剑就穿过了3104的身体——哦不,梦里的他早已没有身体了。

3104于是说完了他濒死时没说完的话,他告诉烛光第一道追杀令是他亲自发出的,整场游戏都是因他而起。现在随着他的死,整场游戏也将结束。剩下的爱恨情仇,或许还要宣泄,但完全不必通过新的追杀令的方式。换句话说,剩下三道追杀令不会再出现了。

烛光听完这段话,竟丝毫没有怀疑。他像终于完成了一场大考一样,剑掉在了地上。

他以为他会疯狂,会仰天怒吼,但是他没有。

他以为他会累,连睡三天三夜,但是也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在地上躺下来,头枕着手,好像回想着过去的一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可是当他一觉醒来,几条来自不同方面的消息瞬间摧毁了美好的梦幻,将他拉回现实中。

第一条消息来自我若天明。天明大概是从报道上看出烛光帮了自己的忙,一时兴奋,决定给烛光透露一些情报。那情报说的是:按照计划,集齐五个剑鞘后,第一天死的应该是林雨眠,第二天应该是陆烛光,第三天还是烛光(显然第三天的计划是第二天才制定的,摊手),第四天是刁瑞,第五天是将军。鉴于烛光的实力长进比较快,目前的计划是跳过烛光,仍然维持第四天追杀刁瑞、第五天追杀将军的计划。

这一大段话看似透露出了大量情报,不过烛光仅仅扫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了。除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算,最后两天的计划别说烛光,就是刁瑞和将军他们也早就猜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更重要的一些内容,比如为什么要布下这个局,这段话里丝毫没有提及。

只是这一段话确实是很提神的,烛光想着要去找刁瑞了。

直到出门,烛光才仿佛从天明的情报里提取到了一些真正有用的信息。

一是整个计划并未因为3104的死而受到影响。烛光曾经怀疑这是某种心理战术,因此自然而然地怀疑是3104在指挥整个计划。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也有可能是雷幽,或者至少是两人合作想出来的。

二是那个括号——什么叫第三天的计划是第二天才制定的?!这显然是一句用来敷衍的玩笑话。也许天明真正想表达的是相反的意思,他是在提醒烛光这里显然说不通。

烛光想道,按当时花神、雷幽、我若天明和3104是一个临时联盟的话,他们的对手只有四个,计划中却有五把剑,要杀五个人。恐怕最可能的情况是: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在他们的临时联盟里也要死一个人。

这叫苦肉计吧?如果是,那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苦肉之苦肉计。

天明,是你吗?他们计划把你推上祭坛?

最后,“目前的计划是跳过烛光”,烛光忍不住以最坏的恶意揣测着,这所谓的跳过应该不是放过,而是留到“第六天”吧?

这边大脑还在飞速运转着,那边又收到了将军的消息。称偶有所思,望见面一叙。

一定要见面吗?也许,是在想着反击的办法吧?

烛光本来是要去找刁瑞的,可是这会儿刁瑞却总不回话,电话也不接。虽然觉得将军措辞如此含蓄似乎事有蹊跷,不过烛光还是信任了将军的为人。将军虽然是个书痴,有些方面也显得偏执,不过能入他法眼的人,他是万死也不会给人家挖坑的。

将军没有指明地点,不过猜也猜得到,他肯定是在猎日朗图书馆无疑。而且越是到这种紧要关头,将军就越是泡在图书馆里不肯出来。

烛光就快到图书馆时,刁瑞总算给了他一个回复,不过也是语焉不详。刁瑞提到了连夜发出的那篇报道,其中圈出一句话:“总局还将在会上讨论近期呼声比较高的其他事项。”

刁瑞也希望和烛光面谈。

烛光答复道:“快到图书馆了,我先去找下将军。你在哪儿?”

谁知可能是哪句话又惹得刁瑞不开心还是怎么的,烛光的这句话发出去,就又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只得仍旧去找将军,不过是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些。

连日来没有睡饱,眼看图书馆就在眼前了,烛光的意识却有些恍惚起来。他完全感觉不到这一觉睡了多久(尽管理智告诉他最多不超过十秒),只记得谁的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一阵说话声传来:“醒醒啊,只有三天……”

烛光清醒过来,看见那是司机师傅,他嘴里不断重复着:“醒醒啊,四十三块钱。”

花钱如流水……送命似落花。

想着自己的奢侈,却无意中给对了个下联。江湖上的生活,真是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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