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芸望着膝上发出细细鼾声的大个子,月光映照下显得风情万种,眸子里的柔情洋溢着竟旁若无人了,也确实没有人会不开眼地去打扰他们,凌娇芸摩挲大个子微有些许枯燥的黑发玉指滑动在他不算俊秀的脸上,从唇到鼻梁。蓦地凌娇芸黑色的瞳孔转由向灰色扩散,温柔的笑随着嘴角弧度的变化慢慢狰狞起来,掺杂着疯狂,喃喃完竟一阵轻笑:“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私有物。”
当瞳孔的灰色散却,凌娇芸方才皱眉,怅然若失的捂住太阳穴,俏脸上除了迷茫只有不安,她紧张的看了大个子一眼,发现大个子睡得正酣并没有转醒的迹象,便放松了许多。
刚刚这种情况并非一两次了,已经持续数年,凌娇芸早已习惯,所以就没有多少恐惧成分。医者治病救人,可医者非神,不是万能的,连神都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何况身为凡人的大夫,谁又真的清楚医者不自医的道理?
凌娇芸没见过这种病症,古籍更没有相应的记载,她让其他医师诊断时,那些医师都以为这是她在挑衅,气得打颤拎起药箱就走。凌娇芸来到东巴城初衷就是为了治自己也治他人的病,满打满算不足三年,可早无人不识了,她的诊费极低而且对比其他医馆的服务绝对是最尽责的。行有行规,抢人饭碗是禁忌,显然凌娇芸就是打破了这条潜规则,再加上还说出那种虚无缥缈的病症,那些大夫觉得是挑衅也无可厚非,所以凌娇芸这病一耽搁就给拖了许多年。
凌娇芸觉得最近发作渐渐频繁,整天眉头紧锁,一个星期前她在郊外救了晕厥的大个子,说来奇怪因为她当时是昏倒在大个子身上的,可自从救回大个子后脸上竟时常带笑,似乎大个子有一种特殊的能力,牵引着她的情绪。下意识凌娇芸又看了眼大个子,发现大个子浅笑着,不知做了怎么样的梦。看着看着,“噗嗤”,凌娇芸笑了,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平缓,靠在帐篷的支竿合了眼。
“叮叮叮……”东巴城内警钟大作,响得十分紧凑,是最高级别的节拍。东巴城的警铃分为三段:嘀、呤、叮,叮代表了遇到不可抵挡的敌人入侵,随时会有亡城的危险,当然只有在内城才会有这种预警,因为内城居住的都是贵族和有政治地位的商人。
贫民窟是东巴城外城的最外围,警铃声是无法传达到的,所以他们依旧睡得极沉。毫不知死神已经架好镰刀,微笑着伸出左手,朝他们勾了勾。
一阵阴风拂过,大个子鼻子抽了抽,睁开了眼,他不仅听到警钟声还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不止一股,周围一整片都有这种味道在蔓延着。顿时静得可怕,大个子明白那是暴风雨在酝酿,下一刻就会骤降。大个子的声音如惊雷,打破了死寂:“大家快起来,警钟响了,没伤的带着病人快逃,快!”
难民们惊醒,就看到大个子在那吼,看他神情急迫真切,就知道是有大事了,谁也不敢违逆,他们经历了城破家亡,唯一剩下的只有这条命,他们不敢赌也赌不起啊!他们迅速起身过去搀扶病人,往内城撤去,大个子怒视着草丛中,低沉闷哼,像在与什么对峙着。
大个子反手抹掉嘴角的血渍,眸子浮起浓烈的狂热,手心渗着汗,不禁颤抖起来,绝不是害怕,那是兴奋,他体内的好战因子已经完全沸腾。可仍然压抑自己,他必须致胜,最好是一击必杀,那样子会减少许多无谓的伤亡,如果容忍一只异兽进入城内,无异于间接扼杀城民们的生命,异兽的杀伤性同一支军队也不逞多让,绝对是一爪一片的场面。
“砰砰砰……”
东巴城城门在难民撤入其中时早悄然关上,追击的凡兽冲撞在翁城上,垛口有守军朝城墙下方丢下土块,东巴城箭矢的存量并不多,所以不适宜用于抵御兽潮这种持久的消耗战。土块下落时的冲劲极大,无论轻重,每次都能伤到几只凡兽。可架不住凡兽们的悍不畏死,它们仰天齐啸,将远处的同伴招引来,不过数息,城墙下已经围满凡兽,种类参差不齐,但一眼望去只有满帘的黑点映入瞳孔,花草被掩盖,这种光景惹人发毛。
翁城被突破,城门裸露在凡兽们的兽目前,兽吼遍天。城墙上的守兵换了一波又一波,互相接替着,在守兵心中已经麻木了。往年东巴城也爆发过兽潮,可这次的规模绝对不能同日而语。
“快带老子逃出去,老子有钱,要多少你随便开。”
“滚开,别挡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谁看到了我的孩子?”……
城民笼罩在恐慌这中,脱困的希望渺茫,从失望演变成了绝望。东巴城生意依旧火爆的绝对是佣兵公会,有点小权就时时刻刻想用上小权,聘请佣兵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而有大权的,A级及以上的佣兵全被他们垄断了。大权小权都好,他们生命有了保障,那那些平民的生命又有谁庇佑呢?
大个子无暇去关心东巴城的安危,那些是东巴城城主该去烦恼的,他只要别让自己的小命在这里交代了就行。藤龙舔着下颚,朝大个子飞掠,看来是它先沉不住气,不过没想到它笨拙的龙躯竟能有这样的速度,大个子也是一惊,狼狈地后仰倒在地上,翻了几圈才稳住身形,额头还是被爪风刮出一道血痕。
堪堪躲过,虽然狼狈却极为实用,这也是讲求技巧的。大个子笑了,藤龙明显把他逼急了,大个子笑里蕴含着疯狂。藤龙灵智不是盖的,看到大个子的表情变化,双爪护住胸前,可接下来大个子做出了让藤龙这只兽都觉得无语的动作。大个子作势攻上去,当藤龙为了防御自己挡住了视线时,一下子错过身没入树丛中。
藤龙傻眼了,虽然不知道它懂不懂傻眼二字,可大个子没品的举动着实让它愣住了,旋即它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这个无耻的人类坑了,怒吼着追了上去。
“嗷……”别跑,可恶的人类。
最尴尬的莫过于正在攻城的凡兽群,它们彼此对望,老大走了,还打不打?本来它们是想罢手的,可城墙上的一位守军换了三波,人身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他确实有些疲惫,手里的石块没拿稳滑落了下去,正巧砸中一片白狼群。狼睚眦必报,以记仇出名,如果于它们有恩它们也必报的,可一旦得罪它们就自求多福吧,它们会一边追击仇敌,顺带呼朋引伴,那场面绝对壮观。幸存的白狼能容忍同类惨死?答案是否定的。白狼们悲鸣一声,撞向城门,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有白狼带头,那些凡兽自然有了风向标,恢复了攻城的状态。这一切都是绝美的误会,那位守军若知道缘由,一定会把肠子都悔青的。
城门上开始出现裂痕,不大可它预示着城破的危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许下一刻这城门就会被撞碎,城民此时都是刀俎上待宰的鱼肉。
街道上城民们奔走,绝望的气氛已经酝酿出了一场恐慌,人挤人,有的还没迎接凡兽的獠牙就先被踩踏死在涌动的人潮中。凌娇芸指引着难民撤离进偏僻的巷子里头,装出平静的模样安抚着难民的情绪,难民有了往昔的经历,情绪明显更加稳定,不像东巴城民一样发生暴乱。凌娇芸尽管故作淡定,可依旧时不时朝城门方向张望,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中记挂着大个子。难民们都在猜测大个子生死未卜,没准已经在那只异兽的肚子里消化成养料了,可没有一个人敢说破,平日里他们受大个子和凌娇芸那么多照顾,此刻才来落井下石,那与畜生有什么区别?他们家没了,但命还在,良知还在,人生在世不可有傲气却不能无傲骨,这是他们仅存的一点小小的自尊了,他们要自己去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