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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念娇奴

陈中素道:“师傅,你说的这些虽然能勉强当作理由,可是却都不是你的真心话!你说你是自从田共北、牛同南偷走了你的九五神农丹之后,一心想着再次配伍出九五神农丹,不再治病救人。可你在几年之前还为琅琊山庄的萧庄主诊治过病,难道你忘了吗?”

南斗星听了愈加生气,道:“素素,你今天哪来这么多话?你说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徒弟?”

陈中素道:“师傅,我看你不愿意救治翟姑娘,并不是因为田共北、牛同南,而是因为离姑姑。因为离姑姑几年前突然不辞而别,临走时又拿走了你的《五毒经》,你对她记恨在心,而翟姑娘又和离姑姑长的很相像,所以你就将对离姑姑的恨意迁怒于翟姑娘。”

原来,十多年前有一位叫离青萍的姑娘来到南斗星门下拜师学艺。南斗星对离青萍一见钟情,心生爱慕。于是,他并没有将离青萍收为弟子,而是和离青萍以师兄妹相称。南斗星以为只要他不将离青萍收为弟子,假以时日,必定会日久生情,他和离青萍就有机会成为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伴侣。如果收了离青萍做了徒弟,那两人反倒就没了机会。而且南斗星还将自己生平所学之医术对离青萍倾囊相授,岂料几年之后离青萍不辞而别。

南斗星听了又恼怒又羞愤,大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再说你们就都给我滚,都滚出药王谷,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

吴吞、翟枭和陈中素三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翟枭道:“南先生,对不起。你不愿为我治病,我们走便是。陈姑娘只是多嘴了几句,请你不要迁怒于她。”吴吞道:“翟枭,咱们离开这里,又去找谁帮你医病?”又转头对南斗星道:“南先生,我求您了,只要您答应医治翟姑娘,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翟枭道:“吴吞,我不要你为我低三下四地求人,我宁愿回长安去找行慧师太做尼姑,也不愿意看到你为我求人。吴哥哥,你放心,我这身子骨还能挨到长安。”

南斗星听了“行慧师太”几个字,大吃一惊道:“行慧师太?你们认识行慧师太?”吴吞道:“是的,是水陆庵行慧师太让我们来药王谷找您的。”南斗星看着翟枭道:“这么说你就是行慧师太养大的那个小女孩?”南斗星惊喜地道:“太好了,太好了,十五年前的小女孩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都这么大了啊!”

这下吴吞、翟枭和陈中素三人听的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南斗星在说什么。

南斗星道:“十五年前的中秋时节,天府地面秋雨连绵,阴雨不断。八月十五那日,大雨滂沱,有一年轻貌美尼姑怀抱一女婴前来药王谷求我医治。那女婴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虽然当时我若是收治或许也是凶多吉少,但是救死扶伤是大夫的本份,我还是有心救治那女婴。可是当我看到怀抱女婴的是位尼姑,不由得我怒气冲天,一个出家人竟然私动凡心,伤风败俗,辱没修行,于是我断然拒绝。我至今对这桩往事记忆犹新,那尼姑离开时对我说道,要我记住她的法号唤作行慧,如果那女婴有个三长两短,她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后来,过了些时日我才想到,那时正是天下兵荒马乱,百姓家破人亡,或许那个女婴是行慧师太收养的弃婴呢?为此老夫好几个月都自责不已,寝食难安。”

陈中素问南斗星道:“师傅,后来那女婴怎么样了?”

南斗星看着翟枭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行慧师太,至于那当年的女婴,或许就是眼前的这位翟姑娘了。”

翟枭道:“南先生误会了,我从小在关外长白山温凉泊长大,与行慧师太也只是在长安水陆庵有一面之缘,怎么会是当年那个女婴?”

南斗星惊讶道:“这么说来当年那女婴已经不在人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是老夫的祸事要来了。”

吴吞道:“南先生,难道说行慧师太要杀你?”

南斗星道:“杀也罢,剐也罢,都是当年老夫有错在先,既然这位翟姑娘是行慧师太让她来找我的,我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一错再错,我得好好医治这位姑娘。”

说着南斗星走近翟枭,示意翟枭坐下,他坐在翟枭身旁伸手搭了搭翟枭腕脉说道:“这位姑娘从小在关外极寒之地长大,时日一久,被天然寒气侵入五脏六腑,胶缠固结,根深蒂固形成天寒之毒。若要除去姑娘体内这寒毒,恐非易事。”吴吞道:“南先生这么说,也就是她的寒疾有得治了?”南斗星看了一眼满脸骄傲地对吴吞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南斗星么?我药王神南斗星“阎罗对头,南斗主生”的称号可不是吹嘘出来的,试问天下谁不知道我阎罗对头,南斗主生?”

在中国民间有“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的说法,道教将南斗六星神格化,成为司命主寿的六位星君。《上清经》云:南斗六星,第一天府宫,为司命星君;第二天相宫,为司禄星君;第三天梁宫,为延寿星君;第四天同宫,为益算星君;第五天枢宫,为度厄星君;第六天机宫,为上生星君,总称六司星君。专门奉祀南斗星君的庙宇称南斗星君庙。因南斗专掌生存,故民间又称为“延寿司”。二十八宿之斗宿位于东北方,古人认为东北方是一年的起始,而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所以就有了南斗主生的说法。

吴吞心下大喜道:“那我先谢过南先生了!”南斗星道:“哎,现在谢过就有些言之过早了,治与不治是一回事,能与不能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说过我治得了她身上的寒疾,却没有说过我能治好她身上的寒疾。”

翟枭道:“南先生,那你要怎么才肯替我治寒疾呢?”吴吞也道:“南先生,你说吧,只要你肯替她治身上的寒毒,你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

南斗星道:“你们认为我这是要和你们做一笔交易吗?我南斗星行医几十年从来就没和别人做过交易,你们若非要我提条件,那我就告诉你们,只要这姑娘死,我才愿意治她。”

吴吞道:“南先生你这又是为何呢?人死了还救得活么?”

南斗星哈哈一笑道:“你说呢?这姑娘按理来说本应该是早就死了,可她没什么到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呢?”吴吞疑惑地摇头道:“南先生,这个我可不知道。”南斗星又回头看着翟枭要她回答,翟枭道:“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因为松子酒吗?”南斗星眼前一亮道:“松子酒,对,你快拿来让我看看。”翟枭慌忙从包袱里掏出她喝的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的松子酒交给南斗星手里,南斗星拿起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道:“这就对了,我刚才为姑娘把脉,姑娘体内的寒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可单单姑娘的心脉却完好无损。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姑娘常年饮用松子酒,这松子润五脏、逐风痹寒气,补虚羸少气不足。姑娘能活到现在,这松子酒功不可没啊!若是心脉完好,姑娘这寒疾就有救了,虽不能药到病除,但若假以时日,姑娘的寒疾还是能够在手回春。”

吴吞道:“难道南先生答应为翟姑娘治病了?”

南斗星道:“是的,你们给我解答一个疑难,我就投桃报李,答应给这姑娘治病吧。可是具体怎么救治,我还的得斟酌几日。”南斗星说完便去药房参合药方了。吴吞和翟枭两人坐在椅子上,相互对望着,凝思出神,千里迢迢来求医问药,终于有了眉目,两人心里自然很是惊喜,但却都不开口说话,似有千言万语,却是无言。

南斗星几十年来潜心医学,任何疑难杂症,都是药到病除,才博得了“阎罗对头,南斗主生”的称号,可见其医术必定有如扁鹊再世。但翟枭身上的寒毒,却是他一生之中前所未遇的的疑难杂症,如此天然寒毒侵入五脏六腑数年不死已是大幸,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翟枭五脏六腑都被寒毒所侵入,而独独心脉却完好无损,翟枭长期服饮松子酒抑制寒毒侵入心脉解开了南斗星心里的疑惑。只要心脉正常,那她这寒疾治愈就有希望了。可是要将翟枭体内的寒毒完全祛除,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南斗星在药室绞尽脑汁思索了好长时间,还是不得其法,无从施救。

突然,南斗星突发奇想,既然寒毒侵入不到心脉,那我就先让寒毒不再扩散,先将寒毒隔断在心脉和奇经八脉之间。奇经八脉不属于正经阴阳,无表里配合,别行奇道。这样即使寒毒侵入五脏六腑却不能侵入奇经八脉,寒毒不能相互为用,也就不能扩散。

南斗星拿起针灸包走出药室,来到正厅让翟枭躺在正厅的一个医床上,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南斗星便隔衣针灸翟枭的八会穴。八会穴是指脏、腑、气、血、筋、脉、骨、髓等八个聚会穴。这八个聚会穴是脏会章门穴、腑会中脘穴、气会膻中穴、血会膈俞穴、筋会阳陵泉穴、脉会太渊穴、骨会大抒穴、髓会绝骨穴。章门穴属足厥阴肝经、中脘穴和檀中属奇经八脉之任脉、膈俞穴和大杼穴属太阳膀胱经、阳陵穴和绝骨穴属少阳肝经、太渊属肺经。

然后南斗星又用艾草灸翟枭云门穴和中府穴,在灸她太阴肺经的十一处穴道,天府穴、侠白穴、尺泽穴、孔最穴、列缺穴、经渠穴、大渊穴、鱼际穴和少商穴。这在中医学为以热攻寒,用艾草灸出深藏在肺经各处的寒毒。

以热攻寒却让翟枭和以前寒毒发作想比,承受了另一番滋味的痛苦,但是也好,这种痛苦却比寒毒发作时的痛苦要轻松一些。

不到一会儿,茅草屋里烟雾缭绕,吴吞呛得泪流满面,而南斗星却像是没事儿一样处之泰然,直到为翟枭灸完其它各处穴位才长舒一口气对翟枭道道:“这下好了,我保证你在一小周天之内寒毒不再发作。我先针灸八会穴控制住让寒毒不再扩散,我明天再给你针灸其它穴位。”

这时陈中素进来对南斗星道:“师傅,晚饭已经做好多时了,师傅现在就过去吃吧。”南斗星道:“素素,多准备两双碗筷,让这公子和姑娘也和咱们一块儿吃吧。”陈中素道:“师傅是从来不和外人一起吃饭的,今日是怎的了?为何要留这姐弟俩和咱们一起吃饭?”南斗星听了道:“姐弟俩?”回头看了看吴吞和翟枭道:“你们是姐弟俩?我看不像。”翟枭马上道:“我们不是姐弟,是朋友,普通朋友。”陈中素道:“你们当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翟枭红着脸,不否认也不承认。南斗星哈哈大笑着对陈中素道:“素素,是不是又生气了,人家是来看病,他们什么关系咱们管不着。”陈中素道:“谁说没关系?我偏要管,那不就跟我有关系了?”南斗星道:“素素,不得无理取闹。”陈中素撒娇,不依不饶道:“师傅,我哪里无理取闹了?”南斗星道:“好好好,素素没有无理取闹,咱们这就去吃饭,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这陈中素是天一教天覆堂陈师古的女儿,当年陈师古带着年幼的她去燕京参加幽州台武林大会。因她那时年纪尚小,就在燕京城将她托付给一客栈老板娘,岂料陈师古去了幽州台之后,一去不返。陈中素流落燕京街头,遇见洛阳平泉庄庄主魏醉僧,魏醉僧将她收留并带回洛阳。后来陈中素认魏醉僧做了义父,魏醉僧又送她来药王谷跟着南斗星学医。她来药王谷已经十年有余,南斗星对她视若己出,娇生惯养,以至于她肆意妄为,刁蛮任性。

陈中素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吃饭。吃过饭后南斗星指着吴吞和翟枭对陈中素道:“素素,翟姑娘这病是一时半会治不好的,看来他们得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你给他们两安排个住处。”陈中素冷冷地道:“可是只有一间空房……”翟枭还没等陈中素说完就接着道:“我们两个可以住一间房里。”陈中素听了厉声对翟枭道:“不可以,你们不可以住在一起。晚上你跟我住在一起,让吴公子单独睡一间房。”翟枭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就要和吴吞同睡一间房。”陈中素道:“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今晚就和我睡一起。”客随主便,翟枭也不好再争辩,对陈中素听之任之,跟着陈中素去就寝。

第二天,南斗星又给翟枭针灸其它穴位。他道:“这下老夫在为你针灸周身八邪、阳溪、阳池、阳谷、内关、外关、后溪、小海、天井、曲池、曲泽、肩贞、天宗、八风、商丘、解溪、丘墟、照海、昆仑、太溪、申脉、飞扬、承山、悬钟、阴陵泉、阳陵泉、膝眼、鹤顶、血海、梁丘、秩边、环跳、承扶三十三个穴位。这三十三个穴位针灸之后,你体内凝聚的寒气就会被分离阻断在体表,寒气在一时半会之内不会侵入五脏六腑。”

南斗星给翟枭针灸过之后,翟枭感到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翟枭道:“南先生的医术真是神乎其技,有起死回生之能。”南斗星皱着眉头捋捋胡须道:“哪里哪里,目前也只是抑制住了滞留在你体内的寒气不再扩散。我从小身在南方,对于北方关外这种寒疾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此要我一时半会拟出个能彻底拔除你体内寒气的药方,却恐非易事。我昨夜苦思冥想半夜,配伍出了一剂参茸透骨追风散,这参茸透骨追风散虽然目前还缺乏几味药,不甚完善。我先给你几颗我所秘制的乌头丸,这乌头丸配伍有乌头、牛膝、杜仲、地黄、当归、芎劳、石楠、天雄、茵芋、细辛可以厥逆转筋,祛寒回阳。你可用酒送服,酒性辛温走窜,有祛风散寒,舒筋活血之功效,药与酒互补,对暂时克制你体内的寒疾还是大有裨益。”

南斗星从袖中摸出自己昨夜拟出的参茸透骨追风散药方放在桌上,望着药方又是苦思冥想,再三斟酌。翟枭瞅过去看见一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这一副参茸透骨追风散却有好几百味中药材。什么疏散风热的独活、羌活、防风、麻黄。温经散寒的熟附子、川乌、草乌、桂枝、细辛。除湿蠲痹的苡仁、防己、苍术、萆薢、蚕沙、木瓜、茯苓、猪苓、泽泻、滑石。清热通痹的知母、黄柏、石膏、银花、连翘、板蓝根、大青叶、忍冬藤、生地、赤芍、丹皮。通经活络的豨莶草、络石藤、忍冬藤、秦艽、松节、伸筋草、木瓜、海枫藤、千年健、透骨草、鸡血藤、穿山龙、姜黄。搜风剔络的全蝎、蜈蚣、地龙、蕲蛇、乌梢蛇、穿山甲、土元、僵蚕、蜂房。活血化瘀的桃仁、红花、当归尾、赤芍、乳香、没药、五灵脂。软坚散结的半夏、茯苓、陈皮、制南星、白芥子、象贝。益气养血的黄芪、党参、当归、白芍、熟地、鸡血藤。补肾壮骨的熟地、补骨脂、骨碎补、淫羊藿、狗脊、续断、杜仲、桑寄生、牛膝、仙灵脾、鹿茸、山萸肉、女贞子、旱莲草……

南斗星道:“我为姑娘所拟的这参茸透骨追风散药方,可劳心费神费了老大精力。这参茸透骨追风散以关外千年人参、鹿茸、虎骨、豹骨为药引,又加一百多为中草药配伍而成。按理来说,此类寒疾辅以药酒治疗最好,用酒将治疗寒毒之中药进行炮制,则药力借酒力通达四肢关节,使气血行而寒毒除,筋骨强而痹病愈。只是姑娘是女儿之身,不宜过多饮酒,那么姑娘就先照着这个药方煎吃几副吧。待我在参合参合,为姑娘配制些散丸。这样不出一年半载姑娘体内的寒疾定能全愈。”

南斗星为翟枭交代过后,正要带着童子上山去采药,只听见谷口脚步响动,人声喧哗。不到片刻功夫,只见一个小厮进谷来向南斗星传话道:“请问阁下可是南斗星南先生?绵州锦绣钱庄庄主上官途前来拜访!”这小厮刚通禀完,上官途已经带着一众人径直到了跟前。南斗星道:“上官庄主别来无恙,我南某人与剑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请问上官庄主今日突然兴师动众前来拜访,有何贵干?”上官途哈哈一笑道:“南先生言重了,你我虽不曾往来,可是在下对南先生却是倾慕已久。”南斗星道:“不敢不敢!”上官途道:“哪里,哪里!南先生可知,老夫年轻之时,曾投师剑门派“天南剑圣”段天风门下拜师学艺,中年学艺有成还家,之后在绵州开办了锦绣钱庄。”南斗星冷冷地道:“上官庄主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给我南某人说这些么?”上官途向南斗星摆摆手道:“哎,南先生何必着急,这只是开始。众所周知,剑门派掌门司马达也是“天南剑圣”的弟子,也就是说老夫和剑门派掌门司马达是同门师兄弟。可是,十六年前,燕京幽州台武林大会,老夫师兄司马达带领其大弟子也去参加。谁知在幽州台武林大会上,吴人圣、翟长离两个贼人丧心病狂,走火入魔,将老夫师兄、师侄和一众武林同道,尽遭屠戮。从此,我剑门一派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南斗星不满道:“请问这些与我南某人有何干系?”上官途道:“南先生莫要动气,这还没完。几天前,我师侄丁光斗在剑门关得遇一男一女,他们自称是吴人圣门下弟子。我师侄丁光斗就一路追踪这一男一女到涪江客栈,岂料在涪江客栈,这一男一女勾结丰都无常鬼将我师侄丁光斗毒害。而老夫口中的这一男一女,他们曾在越王楼亲口说过,他们要来天回镇老官山药王谷寻找南先生求医问药。请问南先生,可曾收治过一男一女?”南斗星道:“上官庄主可真有趣,这天下千千万人不是男子便是女子,不知上官庄主说的是哪两个男女?”上官途道:“如此说来,南先生一定是见过那一男一女了。那老夫也就不客气了,就请南先生将那对男女交给老夫。”

南斗星道:“医者父母心。老夫只管救人疾苦,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与老夫无关,老夫也一概不会过问。只是他们既是老夫收治的病人,那老夫收治在先,你们之间的恩怨在后。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上官庄主!”

上官途道:“南先生说得对,说得好极了,只是南先生不治她,她得死,治好了她,她也得死。请问南先生何必多此一举,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把那丫头和那小子杀了,南先生你也省心,我也痛快,何乐而不为呢?”

南斗星道:“上官庄主说出此种言语,真是厚颜无耻,为老不尊。像上官庄主这般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可以说是天下少见,何止是少见,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

上官途道:“南先生不识抬举也就算了,何必血口喷人。”

南斗星道:“天下旁人不知道你上官途的底细,难道我南某人也不知道了么?请问上官庄主,您的万贯家财从何而来?你是否问心无愧?又是否光明坦荡?”

上官途气急败坏道:“南先生,不要给脸不要脸。”

南斗星反讽道:“上官庄主,到底是哪个不要脸?试问上官通途庄主,可曾听说过“封桩库”?你祖上和蒲寿庚发了老大一笔横财吧?”上官途听了脸色霎时惨白,哑口无言。

“封桩库”是宋初太祖赵匡胤收缴各割据势力所藏金帛至京师,另置库储存,称封桩库,每年节余亦存入此库,拟以此库存钱赎回燕云十六州。太祖尝密谓近臣曰:“石晋割幽燕以赂契丹,使一方之人独限外境,朕甚悯之。欲俟斯库所蓄满三五十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宋太宗时先改为右藏库,后又改为内藏库。南宋孝宗时再置封桩库,分上下二库,收存各种杂税收入,以备抗金军马钱粮之用。封桩库上库在临安,由大宋皇族宗室管理。下库在益州,由上官途祖上管理。大宋崖山亡国之后,上官途先祖侵吞封桩库下库财产,由此富甲天南。

南斗星清了清嗓子又道:“上官庄主不好好在绵州城里待着,何必跑到这穷乡僻壤自讨没趣?”

上官途微微一笑道:“好个南先生,真是伶牙俐齿,老夫心悦诚服。不过,老夫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南先生,天下群雄将于七月十五日在邛崃盘陀寺鹤林禅院举行无遮大会,届时天下群雄将会对十六年的幽州台武林大会做个了断,望南先生亲赴盘陀寺鹤林禅院,给天下各路英雄一个交代。南先生保重,我上官某人告辞。”说完带着随从灰溜溜地离开了药王谷。

吴吞隔窗将南斗星和上官途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见上官途已经离开,跑出去问南斗星道:“南先生,这“封桩库”的钱财肯定不少,可真便宜了这上官老儿和那蒲什么人了。”

南斗星微微一笑道:“是蒲寿庚,他比这个上官老儿更可恶。”

吴吞道:“蒲寿庚是谁?他怎么可恶了?”

南斗星道:“蒲寿庚祖上本为大食流民,其父蒲开宗时举家迁往泉州以做海上香料生意发家,蒲开宗死后,蒲寿庚子承父业,并将产业为之发展扩大,几乎垄断了泉州港的海上贸易,蒲家家族由此富甲一方。由于蒲寿庚擅长海上贸易生意,朝廷特许委任他为泉州市舶司。但是,在宋元鼎革之际,赵宋皇室携带“封桩库”财宝败退泉州,蒲寿庚觊觎赵宋皇室“封桩库”财宝,在赵宋皇室危难之际恩将仇报,丧心病狂地将赵宋皇族尽数屠杀,将“封桩库”财宝据为己有,叛宋仕元,为了讨好蒙元朝廷,又屠杀了数万泉州无辜平民。”

吴吞听了不禁心头一震,不想世间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翟枭在后屋里听见前院动静,正要前来看个究竟,却被陈中素拦住道:“翟姑娘,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她话语清脆动听,但语气之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暖意,听来有说不出的不舒服,似乎空气之中也充满了敌意。

翟枭道:“陈姑娘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你是主,我是客,陈姑娘这么客气干什么?”

陈中素冷冷问道:“你告诉我,吴公子是你的意中人么?”翟枭看见陈中素看自己的眼中有惊喜又有失望闪过,不由得心中莫名心酸,她心下想,如果此刻自己点点头,陈中素会有多失望,多可怜。

翟枭咬牙忍住心中的痛楚轻轻摇了摇头,这时她看见陈中素眼里满是兴奋,同时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是多么违心和无奈。

翟枭道:“不是,不是,吴公子一表人才,风神秀彻,我哪能配得上他?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况且他比我还小,我只把他当作我的小弟弟。”

陈中素全然没有顾忌翟枭此时此刻的心情,又问道:“翟姑娘,那你看我和吴公子般配么?”不等翟枭回答他又说道:“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讲什么门当户对。我才不管吴公子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反正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乐意嫁给他。”翟枭站在陈中素两尺之外,闻到从陈中素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然不很浓厚,但是幽幽沉沉,矩矩腻腻,闻着不由使人心中一惊。翟枭不由得怒从心生,轻轻说道:“你说你喜欢吴公子有什么用?他有说过他喜欢你吗?”陈中素没好气的说:“原来你是在欺骗我,你刚才说什么把吴公子当弟弟一样看,什么你和吴公子萍水相逢是不是在欺骗我?我告诉你,吴公子他喜不喜欢我,我可不管这些,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听了这些,翟枭突然之间对陈中素没有了一丝同情,甚至感觉她有些可恶,嘲笑道:“你知道什么是自作多情吗?”陈中素狠狠道:“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不用你管,反正我喜欢的,我就要得到,不信你就看着吧!”翟枭道:“我真没有见过你这么刁蛮的人!”陈中素冷冷一笑道:“是吗?那你就等着看着吧!我已经给你说过我喜欢吴公子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你不必伪装,你应该怎么做,请你好自为之。”吴吞在屋里听见了吵架声,赶忙出来劝架。这时,南斗星也门外转了进来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在这里争风吃醋?那上官途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他没有达到目的怎么会善罢甘休?你们可曾知道,那上官老儿在江湖上可是以阴险歹毒、心狠手辣著称的?你们赶快去捡要紧的收拾收拾,咱们就此离开药王谷罢!”

陈中素道:“师傅,咱们有必要害怕他上官途老儿么?”

南斗星急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为上官老儿他只是巴蜀地面上一个财大气粗的乡巴佬儿?你可知道他还是元廷鞑子的鹰犬走狗,草原鞑子会心甘情愿的远退漠北?难道他们不想着卷土重来?上官老儿千方百计想从吴公子、翟姑娘的口中得知《上至经》的下落,这背后肯定也是他主子北元朝廷的意思。”

翟枭惊讶道:“南先生,难道你也知道《上至经》?”

南先生道:“几十年前,至止师在武夷山偶然得到了一本《上至经》,因此在武林之中掀起了一场百年不遇的腥风血雨。江湖各大门派你争我抢,自相残杀,最后《上至经》落到了至止师俗家弟子儒佛子之手。儒佛子修炼《上至经》后名震武林,并开创了天一教。《上至经》综罗百代,广博精微。儒佛子也因此在同盟山武林大会上心力交瘁油尽灯枯。从那以后《上至经》一直由天一教保管,天一教继任教主沙扬天也因参悟不透《上至经》之中的奥秘而劳心伤神,英年早逝。此后,天一教新继任教主路人甲和沙扬天弟子吴人圣发生内讧。吴人圣负气出走,前去燕京幽州台参加武林大会,岂料在燕京幽州台上吴人圣和翟长离棋逢敌手,难较高下,两人心急之下都走火入魔,一时之间各门各派武林豪杰尽遭屠戮,从此以后吴人圣和翟长离两人生死难寻,《上至经》亦是下落不明。”

吴吞激动道:“那吴人圣和翟长离现在可有他们的下落?”

南斗星道:“要找到他们的下落,谈何容易?他们两个可是武林之中登峰造极的英雄人物,那吴人圣人称“白衣秀士”,那翟长离人称“五绝书生”,说来吴人圣比翟长离成名要早一些,江湖上有“独步武林吴人圣,后来出人翟长离”之说。”

陈中素道:“他们可真是了不起的英雄!”

南斗星道:“了不起又如何?还不都成了过往云烟?虽然说江湖上近十几年是消停了,可是那也不过是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实则暗流涌动。想不到今天老夫的药王谷也卷入了这场武林是非,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吴吞道:“都怪我们不好,连累了南先生。”

南斗星道:“吴公子,可别这么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老夫也不就折损几间破茅房而已,那又有什么呢?”

吴吞作揖拜谢道:“先生高义,晚辈没齿难忘!”

南斗星道:“老夫可受不起。你们还是赶快收拾收拾随我离开这里。”

四人进屋收拾了些东西,等到天黑,各自背了包袱慌忙向药王谷外奔去。吴吞背着翟枭,陈中素掺扶着南斗星向南走去,游目四顾,老官山上下没有一个人影,树梢上百鸟声喧。

陈中素问南斗星道:“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南斗星道:“咱们去邛崃盘陀寺鹤林禅院投靠三妄和尚。”吴吞诧异道:“南先生,上官途不是说七月十五日武林群雄要在盘陀寺鹤林禅院召开无遮大会吗?咱们现在去投靠三妄和尚不是自投罗网吗?”南斗星笑道:“哈哈,这你不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三妄和尚与我交情不浅,可引为强援。”三人听了无不啧啧称赞南斗星的高明过人。

四人天亮时已经出了天回镇,走了几里路便到邛崃南门,门上镌刻着对联曰:“风月无边,长安北望三千里;江山如画,天府南来第一州”。南斗星赞叹道:“好个邛崃,真个锦绣文章之地!”吴吞道:“那可不,邛崃可是司马相如弹奏《凤求凰》之地,怎能不好?”南斗星道:“那是,那是。”翟枭道:“这里不但有《凤求凰》更有《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陈中素听了不忿道:“我看还是《凤求凰》好,吴公子,你说呢?”

吴吞不想让陈中素失了面子,又怕翟枭生气,只好说道:“都好,都好。”

陈中素道:“什么都好?明明就是《凤求凰》好,你却偏向翟姑娘,非要说《白头吟》也好。”

吴吞道:“《凤求凰》言浅意深,热烈奔放。《白头吟》词义婉切,深挚缠绵。两篇都是好文章。”

南斗星听了道:“想不到吴公子对诗词也有些门道。《凤求凰》是司马相如为追求卓文君所作,想当年司马相如外出游学落魄归乡,生活贫困潦倒,临邛县令王吉因爱慕司马相如之才华,将他接到县衙并奉为上宾招待。临邛巨富卓王孙得知县令有贵客,便设宴结交。于是司马相如作客卓家,在卓家大堂上弹唱这首著名的《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使得在帘后偷听的卓王孙女儿卓文君怦然心动,并且在与司马相如会面之后一见倾心,两人当夜私定终生。是夜卓文君收拾细软走出家门,与早已等在城门外的司马相如会合,私奔出走。司马相如带着卓文君回到益州之后,面对家徒四壁的境地,卓文君大大方方地回到临邛老家开酒肆,自己当垆卖酒,终于使得死要面子的卓王孙承认了他们的婚姻。”翟枭道:“这可真是委屈卓文君了,一个堂堂千金大小姐,竟然要去当垆卖酒。”陈中素道:“这有什么,如果换作是我,我也愿意为我所爱的人去吃苦。”吴吞道:“陈姑娘真好,如果哪个男人有幸娶了陈姑娘,那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吴吞从来没有这么夸过陈中素,陈中素听了这番话自然乐不可支。

翟枭狠狠白了吴吞一眼,然后对他道:“陈姑娘这么好,你娶了她多好。”

吴吞这才发现翟枭吃醋了,道:“翟姑娘说什么呢?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陈中素满脸欢喜,心里就好像吴吞当真答应要娶她一样高兴。

南斗星也不应和他们的闲话,继续说道:“《白头吟》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诗信。据传,司马相如发迹后,渐渐耽于逸乐,日日周旋在脂粉堆里,直至欲纳茂陵女子为妾。卓文君忍无可忍,因而作了这首《白头吟》,呈递相如,终使相如回心转意。”

翟枭听了幸灾乐祸地问陈中素道:“陈姑娘,如果是这般负心薄幸的汉子,你可还要嫁他么?”

陈中素道:“只要他能回心转意,那我也要嫁。”

翟枭道:“陈姑娘可真是痴情种子,若换作是我,天下的男子死光了,我也决计不会再要他。”

陈中素道:“如果是像吴公子这样的,你也不要么?”

翟枭脸色一沉,道:“那也不要。”

陈中素有意无意说道:“吴公子,你可听见人家说不要你了。”

吴吞道:“我又不会诗词歌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陈中素道:“我就喜欢不会诗词歌赋的。”

翟枭道:“陈姑娘这么心急,还不快找个意中人嫁了?”

陈中素道:“我有没有意中人不劳翟姑娘挂心。”

吴吞道:“两个女人一台戏,没完没了了。”

南斗星道:“都省省力气少说几句,快到前面找个客栈歇息歇息。”

翟枭和陈中素不再斗嘴,周遭清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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