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延翰带着新娶的世子妃,怒气冲冲地冲进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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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他在大红纱帐内醒来,转头看向身边的精致玉颜,并非与宁兰有一丝相似之处,惊觉此人并非宁兰,猛地起身,想起似乎在哪儿见过她?
哦!那日宁家的满月宴。
不对不对,昨夜他明明见着,睡在他身边的是宁兰,如何成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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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这是怎么回事?”
宁未风一见王延翰身边的宁盈,做大彻大悟状,面上未露半分,仍旧鞠躬请礼。
“啊哟,世子殿下,这是……”
“宁老,我早说过了,我要娶的是宁兰,您也听的很清楚,为何昨日上了花轿的人竟是她?兰二小姐呢?”
宁未风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啊呀,世子殿下,怎么说您都是同我宁家联姻,更何况兰儿她是庶女,盈儿才是嫡女,昨日兰儿身子不舒服,我等只能叫盈儿来顶替兰儿上花轿,可盈儿如今已成了您的世子妃,又有姐妹不可共侍一夫之说,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兰儿自然无福再服侍殿下了,还望世子殿下恕罪。”
“你……”
“世子殿下,兰儿她的身子骨一向不好,今日不能见客,世子殿下请回吧!”说罢,还做了个手势,要王延翰出去。
王延翰的脸气得发紫,想要发作,却又深知他说的不无道理,况且若他在宁家大闹一场,王延均等几个“好事者”定然会向父王挑拨,说他无理取闹,鲁莽行事。
此刻王延翰自知讨不到好,悻悻带着自个儿的世子妃离去。
———与此同时,萧府———
“少爷,少爷,查到了,赵小姐如今是闽王的宠妾,那几个黑衣人十有八九是她派来的,在闽王府里,甚至整个长乐,都没有几个同我萧家有深仇大恨的。”
萧文死死锁着眉头:赵月如这是要灭口么?
小厮退下,只留萧文一人独自空坐。
不一会儿,阿酉上前道:“少爷,我听说一件事……”阿酉微微停顿,见自家少爷无甚反应,继续说道:“其实,昨日那轿子里的,并非是宁二小姐,而是宁家嫡女,宁盈大小姐。”
萧文并不相信,抬头问道:“你哪里听来的?”
“此事早便在坊间传开了,今日一早,有人亲眼见着世子殿下便带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贵人回宁府,可他脚步匆忙,且对那世子妃又拖又拽,似乎不见世子殿下对她多好,小的又听人说,似乎那世子妃的身形与兰二小姐相差甚远,再一问,方知那是宁家大小姐。”
“听说?”萧文将眉一皱。
阿酉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小的是见那几人说的有凭有据的,还见过宁家大小姐,才敢断言,来找少爷的。”
萧文淡淡点头:“知道了,下去。”
阿酉退下,只留萧文一人在空荡的房间里望着窗外,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外头一只杜鹃在一棵紫藤缠绕的树上阵阵啼叫,屋内,萧文起身,负手而立,沉思。
宁府兰华楼,层层纱帐珠帘内,宁兰靠着贵妃榻,与青雨正听着小厮来报,王延翰今日如何如何受气,如何如何忍下这一口已经无法吐出的黄连,忍俊不禁,拍手大笑。
宁兰挥着手,淡色轻纱质衣袖一飘一浮,一层一层,行云流水,和着宁兰拍手打出的节奏,自成一个韵律,与楼内的设施色调也极其相称。
兰华楼内的摆设一向素净雅致,因各位老主子们皆喜欢淡色,便在修葺时修成了这般样子,然而,日后住在此处的小主子的喜好令匠人与丫鬟小厮们忧心忡忡,一面担心着若是不赶快修好,便要挨主子们的骂,一面又考虑着倘若小主子日后不喜好这个风格,岂不是又要挨骂?故此,这一桩事扰得他们甚头疼。
好在小主子一向善解人意,晓得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容易,便没有大张旗鼓地要求重修。
此刻,楼内,乃至整个宁府,为了与大喜婚事相匹配,也换上了几个喜庆的物件,悬起几层红色薄纱,宁兰看着这些东西,碍眼得很,便招了人,讲这些东西尽数撤了去。
宁兰挥手,退下小厮,起身,余下的笑意未褪,对着青雨说道:“准备一件男装,我要出门。”
“主子,又要出门啊?”
“怎么?”
青雨犹犹豫豫地道:“主子,家主老爷说了,您若真心喜欢萧大公子,改日他做主,将您许配与他便是,无需再外出,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不好。”
宁兰微微皱眉,有些不满:“谁说我喜欢他了?”
青雨低着头,没说话。
宁兰继续不依不饶:“还有,一个女儿家怎么了?抛头露面怎么了?大伯近日怎么怪怪的?他平常并不是这样限制我的,你和他说了什么?”
青雨提裙跪地:“青雨不敢,青雨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兰咬着手指头,沉思了半晌,一拍大腿:不成,她得去找找她大伯。
宁府东边是他大伯一家的地界,西边住的是她爹一家,正中间是大堂,大堂后头,穿过几个穿堂,便是兰华楼,兰华楼是只给宁兰住的,只因宁兰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儿,又是才女,才有此殊荣。
兰华楼的占地不大,却自有一处小院落,平常宁兰养个花儿草儿的倒也合适。
平时宁兰在宁府走动,一般都用轻功,在屋顶飞来飞去的,左右自家宅院,她倒也懒得拘束。
宁兰落到她大伯的书房时,从半掩的窗子往里看,正巧看见她大伯神色诡异地对着她笑。
宁兰垂头丧气地走进去:她大伯的武功果然高深莫测,每次她都会被发现。
“说罢,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宁兰轻飘飘一坐,慢悠悠一倚,施施然地道:“大伯如此限制我,可是想反其道而行之?”
宁未风笑得更欢快:“我就知道,你这鬼灵精,是宁府上上下下最懂我心思之人。”
“大伯想欲纵故擒?想等到我被限制得不能再限制,然后让我一飞冲天,重新做回从前的那个桀骜不驯,不知天高地厚,意与男子比高低的假小子宁兰?”
宁未风满意的点头。
良久,宁兰轻着声音,却吐字清晰,音色凝重:“其实,那个宁兰已经回来了。”
宁未风“哦”了一声,音调上升,明显带着探究。
宁兰叹气,默然许久,才说道:“大伯有所不知,我隐瞒身份接近萧文,其实也不过是看他可怜,又念及萧宁两家故交之谊,才想要扶他一把,不成想,这萧文不仅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竟还能看穿侄女的心思,从侄女的诗文字画中看出侄女的抱负。”
宁未风未曾言语,却来了几分兴趣。
“那日我有意无意地与他说起宁家,他说大伯您正襟危坐,是正人君子,国之栋梁,还说我近日来无心国家社稷,只求待字闺阁中,不再有几年前那一份豪情壮志了。”
宁未风眼中亮了几分:“他竟这样说你,看来萧姓老儿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
宁兰依旧不动如山:“也正因他这一席话,侄女才幡然醒悟,只是,大伯,即便如此,我也只当他是个知己罢了,喜不喜欢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
宁兰站起身,朝着宁未风一拜,声音依旧:“侄女退下了。”
说罢,转身,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回头对宁未风说道:“大伯,侄女也提点您一句,好歹您与萧老爷也有十数年的交情了,称呼上还是要改改,不能这般‘萧姓老儿’、‘萧姓老儿’地唤人家了。”
转头,提裙,潇洒肆意并且趾高气昂地回了兰华楼。
一刻钟后,宁未风从沉思中觉悟:他这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教……教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