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于子墨跟着杨教授进入书房讨论事情。
丁辰跟着师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丁辰向来较为圆滑,将师母哄得极开心。
“这么活泼,难怪子墨喜欢。”
丁辰吃着桌上的瓜果,忽而沉默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很准,子墨是个认真的孩子,什么事都要力求完美,我相信对待感情,他也一定认真负责,他会尽力去做一个完美的情人甚至丈夫。他的身世,我也听老杨说了,你说这么好一孩子,让人疼惜都来不及,却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现在他身边只有你,前段时间因你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看你们和好了,我们也放心了,别再闹什么不愉快了嗯?好好爱他,他值得被疼爱……”
丁辰却是哭着点头,现在他的身边有她,可是她走了,他又将孤身一人……
回来时,于子墨时不时盯着她皱眉,直到走到喧闹的街市,才问道,“为什么哭?”
丁辰此时还在抽泣,控制不住想要落泪,真的,她已经很努力去控制,可是都没有用。
于子墨跟杨教授谈论的时间很久,等他们出来时,已经夜幕降临。
七夕的市区广场很热闹,无数对甜蜜的情侣相互依偎,彼间嬉闹,小朋友手捧着灿烂花火棒在人群中奔跑,笑声脆响,一切都太过美好,仿佛世间所有的幸福都隐没在这里……
丁辰忽而蹲坐下身,将脸埋在双膝,双肩克制不住地轻颤,若大的广场,奔流的人群,她只身一人佝偻着身躯,那么哀伤。
他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害怕地颤抖,眼眶布上血红,“你……怎么了?”
“墨墨……我疼。”声音带着颤音,痛苦的哀伤的,“好疼……”
多年以后,每每忆起今天的这一幕,他的眼角隐含了泪水。
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细细安抚她即将崩溃的情绪,“丁辰,我们回家。”
家,他们的家……
回来时,丁辰趴在他的背上,安静得犹似一个陷入沉睡的娃娃,不哭不闹,然而泪水却湿了他的衣衫。
他们的身后,灿烂烟火布满整片天空,各色星火在空中瞬间闪耀,高空滑落又无影无踪,空气中烟火的气息弥漫笼罩。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熟悉的楼层就在前方,马上就回到他们的家了。
“于子墨。”
丁辰一颤,呼吸跟着停滞。
夏文歆从黑暗处走出,看着丁辰依偎在他的背上,脸上带笑,眸中却一片冰凉。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今晚去教授那里,没见你,教授说你中午来过,晚上不过来,所以我就过来找你。”
她说过的,只给她两天的时间。
将丁辰放下,于子墨微微皱眉,“有什么事?”
夏文歆紧紧盯着丁辰,眼中带着刺骨的寒芒,“关于你,也关于她。”
丁辰面色苍白,指甲早已陷入掌心,“那个……我去屋里等你。”
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整个人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脑子一片混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强挤出一抹笑容,宽慰自己道:该来的总会来。
丁辰犹似犯人听审最后的审判,看着时钟慢慢旋转,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他没有回来,两个小时过去,他没有回来……
等到她颤抖的双唇苍白干裂,他仍没有回。
直到凌晨两点十分。
他一身酒气,神色哀痛。
看着她良久,终于低低地笑了,一行清泪划落,让她心内一阵纠疼。
“两条人命,十万的价格,丁辰,你们赚到了。”
狂猛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有意的,那是没有办法的啊。
2008年2月21日凌晨。
“丁慕,你老子这么扣,那些钱什么时候还我?”黎袁看了一眼丁慕,满脸鄙夷。
“再给我三个月,一定还。”丁慕给他递了一罐酒漫不经心。
黎袁笑道,“其实不还也行,你妹妹挺漂亮的,让我玩两天?”
“放屁!”
“妈的,每回都说还还还,他.妈倒是给我还个子眼出来!”黎袁显然不高兴,最近手头紧,他那破鞋又怀孕,需要钱好生安抚打胎,本想从丁慕身上扣钱,竟又跟他玩这招。
“你先去借别哥们的,我现在暂时腾不出钱。”
“我他妈的不管!现在还钱!凭什么拿我的钱去惯那个野蛮的女人,这眼光,他.妈的是不是被猪油蒙了?”黎袁瞪着丁慕,态度坚决。
丁慕忽而笑了,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要不我们赛车?你不是很厉害吗?我若输了马上还钱,若是赢了,三个月后再还?”
“还跟我谈条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跟不跟?”
“好。”
两个年轻气盛的男孩立刻各自上了自己跑车,齐声极速开车。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宽阔的车道没有太多的车辆,两人你追我赶。
这种游戏,在他们的圈子里已经成为一种惯常,随时都有可能兴时游戏,而此刻,正要经过急转弯的弯道,极速打转方向盘,眼看就要超越对方。
忽然,一辆汽车对向行驶而出,对面的车辆速度太快,司机猛然擦着刹车,仍然迎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那辆汽车正冒着雾气,一地的残骸与破碎的玻璃,那里隐隐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怎么办?”丁慕错愕呆滞。
黎袁更是傻楞当场,惊慌地拖着丁慕,“我们快跑。”
见丁慕扔呆楞在原地,更慌乱地猛拽,“走啊,想害死我吗?”
最终,丁慕还是跟着黎袁开车离开。
2008年2月21号凌晨两点,事故后,丁慕肇事逃逸。
那起事故,造成两人死亡。
丁慕主动向丁父坦白罪行,被丁父连续两天家法伺候,两天后,交警队员依据当天的交通录像将丁慕逮捕。
丁母哭了两天两夜,丁辰陪在母亲身边安慰。
丁父动用人脉,拜访了不少人,最终用十万贿赂交警部门的顶头人物,删改了记录,以开车司机疲劳驾驶造成事故而告终。
丁慕被释放了。
几日惶惶不安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丁母当晚让人备了一桌的团圆饭,为丁慕接风洗尘,丁家仍旧团团圆圆。
而那个失去双亲的男孩,2008年2月22日早晨,只身一人奔去殡仪馆,掀开白布,却是血肉模糊。
没人告诉他怎么做,更没有人安抚宽慰,一夜之间,与父母天人相隔,他……成了孤儿。
……
“生我养我了十六年,一夜之间都没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疼?”他的声音那么凄然,透着沉重的痛意。
丁辰跑上前,紧紧地将他环抱,“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泪水似乎永不枯竭,喷涌而出。
一把将她推开,凄冷一笑,“所以你当时出现是在赔罪吗?”
丁辰瘫倒在地,狼狈地揪着他的衣衫,试图想要握住什么。
于子墨蹲下身,眸中的沉痛与恨意生生刺疼她的眼。捏着她尖细的下巴,声音一字一顿,犹如刀尖挫进她的心窝,他说,“丁辰,我不会原谅你们丁家。”
丁辰一阵耳鸣,她已经听不到任何话,只知道那颗心脏似被人生生剖出,又胡乱安放,顿疼铺天盖地而来。
看,他们终将分离。
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多久,她甚至以为自己没有了呼吸,转身看着桌上两人的合影,她俏皮地做着鬼脸,一旁的他温和微笑,恍如隔世。
肚子已经饿了两天,她需要吃点东西。
当一切成为了定局,她反而镇定下来,安静地将米放的锅中,细细淘洗一番,加水放进电饭锅,盖上盖子,扭定时间。
连续几天正常作息,原先憔悴的面部终于有了改善。将他的衣物完整的叠好,放在袋子中,走出门。
跟许巍了解到他的信息,他现在住在名人宾馆,718号房。而现在她要将他换洗的衣物拿给他。
是的,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此时早晨六点,他应该在的。
缓缓走出电梯,向718号房走去,也许时间太早,走道上格外清静,只听丁辰鞋底哒哒的声音尤为清脆。
718号。
几次深呼吸后,正欲敲门,门却缓缓被推开,竟没有关门。
慢慢推开房门,轻轻抬步向前,只走了两步,丁辰顿住。
原先屋内的声音还不清晰,当那些声音清晰入耳时,她脑子一片空白,心口又炸裂开去。
屋内女子不断呻.吟告饶,男人低低喘息,以及那有节拍的撞击……与那个梦如出一辙。
泪水夺眶而出,手中的袋子“啪”的一声掉地,室内突然一片寂静,一墙之隔外,夏文歆熟悉的声音响起,“谁?”
丁辰情绪即将崩溃,余留剩下一份气力跑出房门,她不要看,不要看,她怕脏了眼睛,她怕……
是啊,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前两天她给许巍打了一通电话,想通过他了解他的境况。于子墨这几天情绪十分糟糕,几天没去公司,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夏文歆处理。
他住在宾馆,每天借酒消愁,脾气更臭得几次将宾馆小姐骂哭。
许巍还说,夏文歆每天照看他,跟他一同住进宾馆。
可是,都照顾到床上去了啊。
丁辰狠狠揪住心口,猛烈地呼吸,就是因为这个吧,即使此刻他们由爱人转化成了仇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在意,一大早起床,不也是为了确认心内那惶惶不安的想法吗?现在确认了,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