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苍山顶,鹭鸢坟前。无情跪在雪地上,身上穿着单衣,只披了一件棉质披风,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冻的通红,只是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一动也不曾动过。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已经六七年都没有下过山了,所以这六年多的时间他也不曾见过外人,不过他也慢慢习惯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毕竟,外面再也没有让他牵挂的人和事。
他说不清自己对鹭鸢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他对鹭鸢有愧,但若是说他爱上了鹭鸢,他又是不承认的,因为他没有想随鹭鸢而去的想法。可他不知道的是,不一定只有生死相随才是爱。
昨日有人递来拜贴,本来无情是不想见外人的,不过,一想到自己已经数年不曾下过山,还有递来拜贴的是逍遥谷的人,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沐子枫上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无情跪在坟前的情景。他走到无情身后,拱手致礼道:“晚辈逍遥谷沐子枫,拜见前辈。”
“是逍遥公子让你来的?”无情开口,声音嘶哑。沐子枫一愣,旋即摇摇头,面露悲伤,“是兰谷主命晚辈来的,逍遥公子前些日子,去了。”
这次轮到无情愣住。半晌,无情踉跄着起身,好几次险些跪倒在地,却仍执着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木屋里。沐子枫跟着进去,无情走到屏风后面,不知道拿起了什么,又从后面走出来,沐子枫向他看去,只见无情手里拿着一把剑。
“你把这把剑,交给兰夙。”无情把剑交到沐子枫手里,道:“这把剑,是早些年逍遥公子放在我这里的,因为她有飞雪流云扇,所以没用这把剑当武器,不过,这把剑,是逍遥谷谷主代代相传的。她告诉我,让我把这把剑交给下一代谷主,此刻,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沐子枫接过剑,道:“晚辈遵命。”
无情让他坐下,自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道:“说说吧,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
“回前辈,朝堂上,西祁臣服于魏,北燕国灭,魏帝登基,天下一统,帝下令大赦天下。封逍遥谷谷主为逍遥王,封西川王为封疆亲王。江湖上,逍遥谷换了谷主,烟雨楼也换了新的楼主,苏楼主失踪。前年,天机阁并入逍遥谷,成为风堂一部分。绝情宫彻底消失,宫内弟子四散天涯。青州被焚为焦土,前梁国太子梁青若失踪。”
无情幽幽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是,晚辈告辞。”沐子枫行礼后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无情低沉清冷的声音:“兰夙能让你出门历练,想必是有把你当下一代谷主来培养的意思。不论何时,你都要记得前人的功绩,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初心。”
“谢前辈提点,”沐子枫转身再行一礼,“不管身处何时何地,晚辈定当谨记初心。”
“还有,”无情有些欲言又止,停顿许久,他才继续道:“能不能拜托你,隔几年就来山上一趟,若是我有一日死了,希望,你能将我同门外那座坟里埋着的人葬在一起。”
无情幽幽一叹,目送他离开。
多年以后,已经当了多年谷主的沐子枫最后一次上流苍山的时候,没有见到无情的人,只看见跪在鹭鸢坟前的一具枯骨。知晓内情的沐子枫只得无声喟叹,叫人把已经死去多年的无情与鹭鸢同葬。
后来就很少有人再上流苍山顶了,每年都会有逍遥谷派去的人上坟,只是,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何同葬的人再也没有了。
也许后人因为好奇打听当年的秘辛,也许流传出来的故事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但是真相,永远却只有当年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