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凰出逍遥谷那一天,正是梁燕两国大战结束的日子。燕国战神晋王燕傲绝率领燕家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径直攻入梁国皇宫,梁国当时在位的永嘉帝带着一众后妃皇子公主自焚于正德殿,无半句遗言留存。
于是梁凰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梁国亡国公主,从此再无亲人存世。她想过复国,可是,凭她一个逍遥谷,还不足于朝廷数十万军队抗衡;何况,复了国又能如何,她一个女子,无论如何都坐不稳那个皇位。可是,她做不到就这么归隐,她心里恨,这种恨意,怎么都消磨不得半分,唯有燕氏一族的血才能洗刷干净。
晋阳城郊,一辆绛色的马车静静停在林中,赶车的男人看着前方繁华的燕国都城,轻轻的叹了声,问道“公子,你决定了?”
“不然呢,我要如何面对父皇母妃,如何面对我梁氏一族死去的亲人?”车中坐的,正是扮成男子的梁凰。她声音低哑沧桑,“阿远,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是人,我也会恨。
阿远瞬间沉默下来,他知道,他从小就被命令守护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公主,如今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逍遥公子,无人敢轻易触其逆鳞。她的成长,他都看在眼里,自从她带着他进了逍遥谷,她脸上的笑容就一天天的减少,十五年过去,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通知兰夙,让他尽快回晋阳。”梁凰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散,阿远又是一声叹息,然后猛地拉动缰绳,赶车往晋阳城内而去。
百里之外,江州,天机阁。
“阁主,逍遥公子已去往晋阳的方向。”
站在床前的白色身影微微一顿,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脸上带着象征他身份的青玉面具,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调三百死士随我回晋阳。”
“阁主,”黑袍男子躬下身子,“您的身体不允许,白涯说您不能再劳心劳神。”被唤作阁主的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就当我报答她当年救命之恩,我也不能留她一人在晋阳搅动风云,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里有多可怕。”
“阁主,逍遥公子既然去了晋阳,必是做好万全准备,何况,逍遥谷势力遍布各国,晋阳城里也一定有他们的人,阁主何必过于忧心,以逍遥公子和远先生的武功,她们不会有事的。”
“青竹,她是梁氏一族的女子。”白衣男子幽幽一叹,“去准备吧,即刻出发。”
青竹俊脸上闪过一抹沉痛,道了声是,转身离开书房。白衣男子在青竹走后,缓缓抬起自己苍白纤细的手,落在面上的青玉面具上,五指微动,摘下面具,露出一样绝美却惨白的容颜。
“小凰儿...”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低眉盯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墨玉指环,久久不能回神。
凉州,西川王府。
“你说什么?她去了晋阳?”一声怒斥自书房内传来,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阵无奈。
“怎么不拦住她?她去晋阳可以,但不是现在,燕傲绝还在晋阳,万一她突然发难杀了燕傲绝,她不可能活着出晋阳城!”
地上跪着的男子几乎是趴到地面上,声音颤抖,“属下知错,求主上责罚。”
榻上倚着的男子一身绛紫色锦袍,尊贵大气,眉间一点朱砂,领口微微敞开,令那恍若天神般的容颜多了一丝妖冶魅惑,“罢了,洛宇,起来吧,不是你的错。”跪着的名唤洛宇的男子缓缓起身,问道:“主上,如今怎么办?”
“等。”
“她可是梁凰,既然她去了晋阳,便一定做好了准备,我答应过她,有求必应,她一定回来找我的。不急。”洛宇犹豫片刻,又问“可是,那个卫子寒,恐怕会跟着逍遥公子回去吧。”
男子轻笑,目光中带着凛冽的杀意,“你别忘了,他除了是天机阁阁主,还是大名鼎鼎的燕王。如今晋王风光,太子势弱,他回了晋阳,难保不被太子当成撒气的对象,他自顾不暇,怎么还有时间跟阿凰联络感情。”
洛宇低声道,“属下知道了。”男子又是一笑,想起了他和她初见时在南岭的种种,心头尽是暖意。
那年他十九岁,她十六岁,他站在定风楼二楼窗口,看着女扮男装的她骑马从远处而来,停在楼底下,她打量着定风楼的气派,却不经意间撞近他的眸中。只一眼,便终生。
他还在怔愣,下面的少女巧笑倩兮的开口,“这是哪家的小姐,好生俊俏,可否告知在下小姐是何家千金?”
他当时是有些生气的,他男生女相,每当有人把他认成女子时他都会生气,只是,他下一刻的举动却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飞身而下,停在她身前,一手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吐着热气“这是哪家的小姐,好生俊俏,可否告知在下小姐是何家千金?”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他记得,当时她涨红了脸,什么都没说,猛地推开他,问道,“你是谁?”
“我么?”他指了指自己,笑道:“江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