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有“朋”自远方来
骤雨初歇，东方渐白。
初升的朝阳向人们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此处，是紫轩阁，一座三层的小楼阁。此时的阁内空空荡荡，不仅是只一人在此坐着，还因为这一层的楼阁确实没有太多东西。独落一桌，两椅，三炉与壶罢了。除去水开的呜呜声，也再无声响，有些寂静，有些单调。
那人以手撑头，坐于桌前，似仍未睡醒，还时不时的点点头，眼睛半闭半睁。
城西的人们其实并不知在何时，就出现了这么一座阁楼，此处原本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宅邸。现今，却成了一处楼阁。
他们讨论过，却还是不知它是做什么行当的，都有些好奇。只不过时日长了，那些好奇便都散去了。几日前，这楼阁还是大门紧闭，似乎只是一座空楼。
而今日，它却敞开了大门，挂出了匾额。
只是人们已不想再去探究它究竟是做什么的，只偶尔经过时瞟上两眼。不过从未有人见过从阁楼内走出过什么人。
今日，却好像有了些微的不同。
那是一名骑着一匹枣色骏马的高头大汉，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蓑衣上仍有些潮湿，他的裤脚上也都还沾着泥，看着是连夜赶路来到这座城。
这样一夜的行进，所有人都会感到疲惫，而每每此时，他们便总希望能找到一处可以停下来歇歇脚的所在。再叫来一碗热茶，一些酱牛肉，与一些可口的菜肴。如此，疲惫便都一扫而空。这就是江湖人的生活。
可大汉并未走进任何一家客栈，他下了马，就拉着自己的坐骑，径直往城西行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便是那里新起的一座楼阁——紫轩阁。
他如约而至。
大汉走进了紫轩阁，他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
随着他步入这里，一层的大门便又合上。本是在打盹的那人睁开了眼，他起身，瞅瞅大汉放在桌上的信物，问道：“要酒还是要茶？”
大汉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又再问了一遍，他才答道：“酒！”
“好。”那人笑了笑，便走到一只炉子前，取下那上面冒着热气的长嘴壶。
他将壶放在托盘上，又拿过两只碗，给大汉掺满，便端过递给了大汉。
大汉抱了抱拳，道了声谢，就将碗端起，咕嘟两口便喝了干净。擦了擦嘴，将碗放下，大汉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他将书信轻轻放在桌上，以手指点了点，道：“这便是我找来的所有与空觉寺有关的消息，你们想要的，我全都在这纸上了……”
顿了顿，大汉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盯着他面前的那人，神色有些紧张，道：“咱们这交易可是说好了的，你们替我杀了那老道，我帮你们找来空觉寺的消息。消息找来了，你们不会食言吧？”
那人笑了笑，晃了晃手指，道：“你大可放心。我们紫轩阁，要的便是消息。你带来消息，提出条件，我们自然会为你办到你所求之事，来换取这个消息。七日之后，你便能在各大客栈里，听到人们谈论他死的消息了。”
“那好！如此，夏某便静候佳音了，告辞！”说罢，那大汉起了身，又将斗笠戴好，便推门离开。
看着大汉离去，阁内的那人笑道：“还真是风风火火。”
“玄一，空觉寺的消息到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从黑暗中走出一人。穿着黑袍，戴着银色面具。
“阁主。”玄一行了一礼，才道：“那人刚刚送过来，请过目。”
说罢，便将桌上的书信递给了对面坐下的落辰。
“嗯。”接过书信，落辰拆开信封，便随即看了几眼，放到了一旁。
“而今空觉寺的消息已到手，加上七星观，便已有两派在我掌握之中。接下来，还会有人将玄剑宗的消息带来。你便留在阁中，等候来人。”
点了点头，玄一给落辰倒满酒，道：“阁主放心，玄一明白。”
看了看碗里的酒，落辰却并没有要端起来喝的意思，沉默片刻，他才问道：“得月楼何老板可派人送过什么东西来？”
“得月楼？”玄一有些疑惑，摇摇头，道：“没有。前几日阁内无人，便没有开门。今日才刚刚开阁，就只有那个姓夏的过来送了消息。”
“罢了，若有他的人过来，随时通知我。”话落，就见落辰甩了甩袖子，起身离座，重新隐入黑暗，只听到上楼声。
玄一坐于原处，他似乎听到，方才阁主在上楼时，叹息了一声，声音很轻。
得月楼，何翱独坐五层，半倚着栏杆，口中哼着小曲儿。算算时间，已过去了十日。想必落辰要他帮忙寻的那名女子，已是寻到了。以家里的惯例，今日想必便会有人将消息送来。
唰的甩开折扇，他正寻思着叫楼里的厨子为他炒几碟小菜，便听到噔噔噔的上楼声。没有抬头，何翱已知是何人来了，那脚步他再熟悉不过。
纱帘掀开，果见酒楼里掌柜的走了进来，手中正捏着几封并无署名的书信。
“放到桌上吧。”
“是。”掌柜的依言，将书信放在了桌上，便要转身。
“慢着！”何翱合起手中的折扇，将其抛起来又接住，道：“吩咐拿勺的那几个，给本少做几样好菜，另外，吩咐吓人将马车备好，吃完饭本少要去城西一趟。”
“是。”掌柜的欠着身应道.
“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下去吧。”何翱挥了挥手，便不再看掌柜的，转而将桌上的几封书信拆了开来，挨着读了起来。
未过多久，他便读完，将其中一封书信重新装好揣入怀中。接着就拿过早早准备好的一支正燃着的蜡烛来，把剩余的书信全部烧了个干净。
“有意思，竟然又扯上了神剑山庄。落辰啊落辰，看来你跟这前任盟主和现任盟主都是有缘呐，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有趣，有趣……”
说罢，就听到何翱的肚子突兀传出咕噜声。
“来人啊！本少爷的菜呢！”
“到了吧?”
“到了，主子。”
何翱跳下马车，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三层楼阁，上两层皆紧闭窗叶，而底下的一层则门户虚掩。望了望那块匾，确定上边是“紫轩阁”三字无疑后，他这才晃了晃手中的扇子，走了过去。
伸手叩了叩门，并无任何回应，何翱不由怀疑，“没人？”
想了想，他推开了门，便跨入阁内，光线照进门内，空荡荡的，只有那大厅中央，摆了一张圆桌。
“落辰！本少爷来了！”何翱喊了一声，坐到桌边，无人回应。
半晌。
“何公子？我家阁主有请。”
玄一突然出现在了何翱的面前，他看着这似乎被吓了一跳的人，笑了笑，揭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道：“我们见过。”
此刻透过大门照来的光线恰好投在他的面庞上，何翱辨了辨，立知面前之人正是十日前跟随落辰的那五人之一。
“确实见过。”
“何公子，阁主就在楼上等你，我便不上去了。”说罢，玄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些昏暗，但隐隐可以看见楼梯确在那处。
“神神秘秘。”何翱展开折扇，便稳步走去。
“你们五个人和落辰一样都要戴面具？是落辰的主意？”何翱又回过了头，问道。
“呵呵……”玄一笑了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上了楼，何翱一眼便见落辰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但窗却没开。
“你站在窗前不开窗望个什么。”何翱没好气道。
转身，落辰并未戴面具，他一语不发，看着何翱，眼里透着期待。
“不用看我了，消息给你带来了，自己看吧！”说着，何翱便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落辰。
接过书信，落辰开口道：“找你果然没错。”
将信纸抖了抖，落辰便推开窗，站在窗前借着光读起信来。
半晌，他抬了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神剑山庄……”
苏颜没有找她，一直在神剑山庄。想必，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了罢。
或许她一直都在神剑山庄等着自己。想了想，落辰觉得事情应当是这样的。
毕竟，除了神剑山庄，这江湖上也没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了。小师弟知道苏颜与他这个二师兄之间的关系，是会替自己照顾好她的。他了解这个小师弟。
落辰明白，他该去找苏颜了。
他知道，苏颜一定很焦急，想要确定他是否还活着，又究竟在哪里。他需要去告诉她，他活着回来了。这一次回来，他已经可以保护她了，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也没人能够再威胁到他。
便是龙腾云也不能。
“谢谢！”
落辰转过身，对着何翱道，声音诚恳。他已经欠了面前这个身份神秘的公子哥太多。
何翱摆摆手，随意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消息已经给你送到手上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落辰戴上面具，跟着何翱下了楼。
看着马车远去，他才走回阁内。
来到玄一的身前坐下，落辰声音变得冷漠，“通知玄武他们做好准备，七日后，与我同去七星观。彼时，武林中再无七星观。”
“是，阁主！”玄一应下，便闪身出了紫轩阁。
拿过一只碗，落辰摘下了面具放到桌上。他为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酒，默默饮下，目光深邃，神思已经飘远。
龙腾云，我会慢慢的，一点点的……粉碎你所拥有的一切。让你所倚仗的所谓武林正道，慢慢消失。
当你失去一切之时，便是我了结你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