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帝与靠山王相谈甚欢,这倒让云素锦有了时间思考为什么皇帝会接近自己,她可不认为皇帝是微服私访之时看见了自己这样一个出众的年轻人特意打个招呼,要知道,皇帝当时可是明确叫出了自己名字与职业。这一份心思,也不是路途见到一个感兴趣的人随意攀谈能有的。
云素锦心里忐忑,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对上位者足够的尊重,既然没提到她,那她就好好坐着喝茶便可。嗯,这茶倒是不错,齿颊留香、茶色青翠,是难得的上上佳品,不过靠山王没喝进去有可能是上了年纪对于味道有些淡了。按照自己刚刚的观察,靠山王的舌苔上有些发白,以她皇族世家的身份,从小对于这些的熏陶可是有的,不可能看着像个粗人便真的不通风雅。
当然这些只是自己的猜测,最重要的是自己还得再看看。结合患者日常所食用、所接触的东西,再确诊患者身体情况,这样才全面,也能保证自己行医问药的正确率。毕竟一位老者,还是位令人尊敬的老者,更容不得自己的疏忽了。
“小家伙!真是大胆,朕说话你也敢走神!”皇帝说是在与靠山王谈论,只是余光也注意着云素锦,一见她有走神的迹象,连忙发难。她其实也是想要吓吓这个年轻的进士,自己在她那里吃了亏,现在换个身份还不把她吓到了!
云素锦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果然是雷霆震怒的样子,再看看靠山王,一派事不关已,默默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学生参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云素锦考中了进士,又是东林书院古夫子的学生,也算是天子门生,这么称呼自己自然可以,也不需要跪地行礼。
皇帝跟云素锦相处,早就知道这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忍住笑板着脸道:“大胆云素锦,你可是之罪!在朕面前居然走神,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朕看在云尚书的面上,给你个申辩机会。”说罢,皇帝还给了靠山王一个眼色。
靠山王与皇帝是从小一道长大的皇女,何况皇帝登基对她信任颇多,她自然而然理解皇帝的意思,当下也大声道:“哎,老四,我看哪,看在救过我的面上,还是赦她个死刑,改作军棍五百吧。”
云素锦等这两人说完,上前一步长揖一礼,这是以天子门生的身份对皇帝施礼:“启禀陛下,学生何罪之有?学生一得知陛下亲临,立即行礼,谨遵圣命、守礼有矩。素锦并未在陛下面前失了分寸,只在长者面前关心长者身体,思虑贵如何调理罢了。若是陛下斥责素锦走神失态,素锦愿请耳。”
这话没有说错,谁叫皇帝一开始并未显露身份,而是用一个长辈的身份来与云素锦谈事,更有甚者,她甚至编纂了个姓来。在皇帝面前走神是失仪,在长辈面前走神而且是为了关心长辈身体情况走神,这反倒是符合君子之风的“孝悌”之道,不呢苛责,甚至还要赞扬。
皇帝一听这话,倒是被云素锦这诡辩给逗笑,她身为九五之尊倒是虚怀若谷,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小尚书的孩子计较。只是皇帝在云素锦这里吃了点小亏,自然想要刁难一番,她倒是忘了是自己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好心思的。又一次被这小家伙给躲过了,带着些许的遗憾,皇帝转头直视云素锦:“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小家伙就是滑头!罢了,免你无罪,你就当我还是昨天的长者吧。”
皇帝说到这里,看看云素锦,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三姐,笑容很快收回:“小家伙,你可是说关心长者,那你好好给我三姐看看。要是治不好,朕可要治你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加上之前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其实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与靠山王的情分在皇家之中,可算得上是少见,再者高处不胜寒,她也格外珍惜这情分,更别提靠山王对她的江山社稷的作用了。靠山王的情况,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想到云素锦在三皇儿的帮助下能够治疗这肠痈,自己又领悟了这套特别的医道,也算是有大福缘之人,故而想要试一试。
“……是。”云素锦无奈了,从昨儿个微服私访来看,这皇帝不止豁达还玩心未泯,刚刚还自称“我”呢,转眼就掉了个个儿。
靠山王这会儿倒是耳聪目明,连连摆手:“算了吧,老四,皇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也别为难小辈了。当初患了肠痈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娃娃她必是被逼着上架的,听说还是跟她夫郎回门的日子呢。娃娃,我问你,那李小妹的儿子是你夫郎吧,叫来看看。”虽然这么说,靠山王向来是直来直去惯了,早就示意人去请了。
这要是换做了别人,肯定会在男女大防上诟病几句,只是一方是德高望重的靠山王,一方是有“京城第一丑男”之称的小辈,连皇帝都没说什么,谁还敢置喙?更何况今儿这事,靠山王世女都被叫退下,还有谁能知道?看来皇帝让靠山王递帖子召云素锦来,为的就是不走漏风声。要知道靠山王的身体情况关系着半个江山!
云素锦缄口不言,现在眼前两位掌权者都比自己地位高,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捏死自己,这便是古时封建社会的无奈,她也不能做什么,只得等这两人分说出个一二来再说。听到让李瑜书与水生来,云素锦在等待的片刻时间里,心头如同蚂蚁一般,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念的紧。
李瑜书带着水生给靠山王与伪装自己身份的皇帝行了礼,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把目光投向了云素锦,看她的眼色行事,在外面给云素锦留了很大的面子。
靠山王见状,倒是爽朗一笑:“行了,李家小子,几年不见,你就在我面前装相了。”很显然,靠山王倒是知道李瑜书之前那一身并未收敛的作风,毫不客气揭穿。
李瑜书有些微窘,他除了一开始自己不羁的一面被当时素不相识的云素锦看见之外,其他时刻都是进退有度,虽然云素锦也知道他手下有暗影的事情,但是也被他假托是綦宁给他训练的,现在摆到了明面上来,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李瑜书的迟疑被靠山王当成了害羞与害怕,摆摆手大声道:“哎!李家小子,怎么着,不认识洪姑姑我了?有什么话在你妻主面前就说,洪姑姑给你做主。”靠山王行军生涯多少年,虽没有见过朝堂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但是军中也有派系斗争,她对于人心还是能够拿捏几分,以为李瑜书在她面前这般拘谨是怕云素锦会认为他不守夫德,故而暗示了一番。
云素锦满头雾水,不过想到当时李瑜书请求自己尽心救治靠山王这事,当即了然。镇远将军与靠山王同属军中一系,看来自己这个师兄的背景还得加上一个靠山王府呢,这也难怪他会找自己说那个约定,请自己娶他,看来当时看重师兄背景的人应该是很多很多。
李瑜书在人前自然不会给云素锦带来麻烦,看也不看云素锦,上前抱拳:“洪姑姑!小侄有礼了!”
“嗯,好,好啊。”靠山王大力拍在了李瑜书肩膀上,见他纹风不动,心下满意,几年不见这李家小子还是龙虎精神的很,跟自己手下训练的几个勇士毫不逊色,想了想又对着云素锦道:“娃娃,你怎么看?”
“哎?”云素锦这回愣了,什么事情要找到她来发表看法了?
靠山王这暴脾气啊,还以为云素锦装傻充愣,李瑜书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让云素锦这娃娃欺负了去,在她看来骠勇的军人怎么可以被云素锦这样的“酸儒书生”给欺负!靠山王当下不乐意了,也不管云素锦是不是自己手下的兵,怒喝道:“小兔崽子!装什么傻!还敢翻天了!”
“……”云素锦晃了晃脑袋,可以肯定自己肯定被这雷暴般的声音给震聋了,不过靠山王就像她所接触的教官一样,当下立正放开嗓门:“报告!没听懂!请再重复一遍!”
“……”皇帝失语而笑,她当初接到手下禀告镇远将军府要与云府结亲,倒是以为这云府的千金是个醉心权势的人,结果云素锦让人意外的是考中了进士还与云尚书顶撞要当个医生。皇帝本以为这是疑兵之计,想着云素锦是要用医生这条路子走捷径,所以在她救了靠山王后暗中推了一把,让她名声大噪,想着以一个醉心功利的年轻人肯定忍不住露出马脚了,结果云素锦又让她意外了。
这小家伙在京中各府递了贴子的时候,居然老老实实地看病,居然无所作作为!这让皇帝想也想不通,不过她倒是没放松对云府与将军府等人的监视,手下影子禀告说看不出什么异常。
居然看不出异常!皇帝所以才决定自己接触一下云素锦,又大费周折让靠山王帮忙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