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靠山王病危这消息,镇远将军那威严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顾不得外人在场,“腾”地一声站起来惊道:“什么!这,这……这倒是可能。唉,都是命啊。老姐姐啊!”说到最后,眼角隐有泪痕,征战沙场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些暗疾暗伤,恐怕这老姐姐跟自己一样,压不住那伤势了。镇远将军很快从震惊中醒了过来,复又感慨起世事无常来,言语之间,很有一番看破世事的味道。
昔日的沙场常胜将军,今日里徒劳感慨天命。英雄迟暮之悲伤与悲剧!
“将军,给您备好马了。”明忠,也就是刚刚进来的女子,向镇远将军建议道。明忠追随镇远将军多年,她很能明白镇远将军与靠山王的姐妹情分,早在进来报信前,就吩咐好了备马,现在出发,正好赶得上,立马就走!
明安上前扶稳了镇远将军,闻言有些担忧道:“三妹,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靠山王要是,要是病危,此时那府上必是忙乱的很,将军去了也无用。何况……”最后一句明安并不言明,毕竟有云素锦这个外人在场,她们姐妹之间懂了就行。
明勇做事倒是细心,这嘴巴却是不牢靠,一听这话就嚷:“那怎么办!那将军还不能见她最后一面了!这老小子……”
“住口!”镇远将军疾声大喝,止住了明忠不着调的话,“消息可是属实?”镇远将军明白刚刚明忠的话要是让人听了去,难免是场麻烦,何况是在这档口。镇远将军也知道明忠没有查明的事情不会乱报告,可是还是有此一问,她这心里还是不愿直视相伴多年的老姐姐就要去了的事实。
明忠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身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嘀咕什么。
明安赶紧上来劝解:“行了,三妹,嘿嘿,你就会瞎说。将军,你也知道三妹这人的。姑娘,你看这……不好意思,实在是怠慢了。”镇远将军现在看起来精神也有些差,明安只好出来暂时主持场面,准备安排云素锦离开,毕竟现在遇见了这等大事,有她一个外人在场,有些话也不好说。
人家如此客气,云素锦也不是不知趣的人,连忙客气示意道:“哪里哪里,明安婶婶客气了,呵呵。夫郎,你的意思呢?”
李瑜书只跟镇远将军闹别扭,别人的话还是会听进去的,闻言也起身:“妻主,母亲在家中挂念,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他说的这个“母亲”,指的就是云母了。李瑜书与镇远将军有心结,连一句母亲也不愿意叫。
云素锦望了望镇远将军,再看看自家这个闹别扭的师兄,犯了难,到底站在哪边啊?
不等云素锦纠结完毕,镇远将军发了话,虽然大声,可是云素锦听出了几分中气不足的味道:“妮子,你,你今日就留下来!”镇远将军也是倔,孩子跟自己闹别扭,而且还闹了那么久,她知道其中原因。可正是知道这原因,镇远将军才不好开口明说,就算是她做错了,也兀自维持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虽然心中很希望李瑜书能够留下来,但是开口叫的却是云素锦。
镇远将军统兵领将习惯了,下意识把孩子当成了自己手下的士兵,在小时候严厉教养之时两人就有了些芥蒂,但是所幸还不是很深,可是到了李瑜书七岁之时,两人之间的裂缝才越扩越大,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这不,李瑜书开了口,一开口就把镇远将军气得倒仰:“妻主,母亲都交代了早些回来,为人子女的,我们还是遵着母亲教诲为是。”这倒好,李瑜书直接把自己的母亲换了个个,还说了云母交代要回去。
这小王八蛋!镇远将军又气又急,遵从母亲教诲的,同样是爹娘,难道我的话就不能听了!她却在这时忘记了,自家孩子还在闹别扭中。都说老小孩老小孩,镇远将军在孩子的事情上心性倒是越发童稚起来。顾不得上一刻还在发脾气,镇远将军这一刻又开始端起她那一家之主的威严:“本将都说了要留下来!妮子,你敢!”
“……泰水大人,不敢不敢。”
“师妹,就让这个将军在这发号施令吧,我们又不是她的兵。师妹?”李瑜书气得连装模作样的“妻主”也不喊了。
“额,是啊是啊,都对都对……”
“小王八!”这一句显然是镇远将军喊得,也不知她说的是李瑜书还是云素锦,一个是死不认母的倔性子,一个是风吹哪边就哪边倒的墙头草。
云素锦额上冷汗直冒,实在不明白上一刻还是肃穆的惊闻噩耗,这一刻就变成了扯皮家庭伦理剧,也不知道平日里看上去沉稳有度的李师兄在自家母亲面前是这个习性。看两人准备大眼瞪小眼的架势,云素锦赶紧上去拉架:“有话好好说?咱们……”
“闭嘴!”
“住口!”这一刻,这母子两倒是显得默契十足。
“……”云素锦内心真是内流满面,只好熟练转移话题:“靠山王患的是什么病症?说起来,我也是个医生,也许能参详一二。”
“嘿,你这妮子,黄口小儿倒是好大的口气,你有这能耐?明忠我倒是不信。”说话的是明忠,她的嘴巴的确管不牢,立即开始损起云素锦来。她看云素锦不自量力去劝这两母子,心说连明安姐都劝不了,就你上去装能耐。虽然也希望这两母子不吵架,但是明忠最希望做成这个事的是自家大姐。
有了明忠插嘴,镇远将军与李瑜书总算不准备继续瞪下去了,转头望向明忠道:“说说,这倒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是肠痈之症。满朝御医都束手无策,怕是活不了了……”明忠嘴巴就是不牢靠,这种断人生死的推测之词也敢乱说出口。
肠痈之症?云素锦一听这个词语就在那仔细思索,要是自己接手这个病人会怎么样。肠痈是古代说法,痈疽之症发于肠部者,大概是指急性阑尾炎、阑尾脓肿、腹部脓肿等等疾病。光是生在腹腔内,在大梁治是能治,只是用针灸草药调理,大概花的时间长些。不过,按照病危这消息传来,大概是突发性的咯,所以,满朝御医都束手无策……
镇远将军不懂这些,不过她见惯生死,伤口也见了无数,也见过从鬼门关走一遭再回来的人,不怒自威:“明忠,要是战场上你这样,便是谎报军情,下去领罚。”
“是!将军!”明忠一想到镇远将军说的情况,自知失言,二话不说,行了军礼后下去领军棍去了。
李瑜书虽然与镇远将军闹别扭,彼此之间不愿意多说话一样,但是对于靠山王的安危也是颇为记挂:“师妹,你有把握吗?”李瑜书知道自家师父的能耐,所以对于綦宁的医术也十分信任。只是云素锦满打满算跟綦宁学习也就几个月,李瑜书还是有些不放心,故而有此一问。
云素锦刚要回答,被镇远将军一摆手止住了,她开口道:“妮子,你们这就回去吧。这件事,你别插手,千万别为了一时意气而去趟这趟浑水。”镇远将军清楚地知道,要是满朝御医都没了法子,皇帝的怒火并不会迁怒于众人,但是有人敢站出来说一试,治好了功劳且再说,也有性命之忧;要是治不好,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的下场,不但此人有杀身之祸,更是累及家族。
镇远将军一听这对小妻夫的互相称呼来看,就知道这两人还未圆房。她半生戎马,现在也算安享晚年,什么没见过,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虽然她也希望有人能救治她那个老姐姐,可是她现在只是个母亲,一个担心自家孩子的安危的母亲。她不能为了一丝的可能性去赌上两个家庭,不能赌上自家孩子的安危!
李瑜书习惯性地想要跟镇远将军唱反调,刚刚要说话,也就明白了自家母亲的意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靠山王看着她长大的情分,还是开了口:“妻主,若是有把握,还请救一救!”
明安看镇远将军还要发怒,连忙打圆场:“公子,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云府离咱将军府还是有些远的,早些回吧。路上难免颠簸,还是早些家去吧!”这话意在劝解李瑜书不要冲动,毕竟他已经是云李氏了,无需在自己的娘家事务上多关心,免得惹来云府这方不快。
“师妹,走吧。”李瑜书哪能不明白这话意思,有些气闷,叫回了师妹这称呼,看样子是为了提醒云素锦自己并不是嫁给她任她拿捏的男子,而是有过约定的!
“额,那,那我们就告辞了。留步留步,明安婶婶,留步吧。”云素锦被李瑜书噎地无语。假成婚的事情只有李瑜书与云素锦两人知道,故而云素锦原以为这次三日回门只是个过场,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事情发生,特别是李瑜书与他母亲关系这段,除了叫云素锦开了眼界外,更是自责自己对李瑜书的关心不够,做不到对人家基本情况的了解,哪里谈得上要负责、要照顾人家一生呢?
归程的马车上,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