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小巷的阴翳，因为光线的变动而摇摆了三分。
赵府的恶丁阿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身子在抽动在颤抖。
永远在黑暗中保护沈陆的阿是，只需顷刻之间，又消失黑暗之中去。
“清伶，我们走罢。”沈陆松开揽住我的双手，他的一双眼睛犹如墨色，与这一片黑暗融为一体。
寿仁堂。
今日的阳光也十分明媚，寿仁堂的阁楼光线非常好，每每日光一起，便不遗余力地洒进窗户，整个房间里都装满了耀眼的光。
沈陆坐在这一片光亮里，桌上摆着围棋盘。
他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便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我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我不懂围棋，自然看不出精妙。于是起身，准备画我那长卷的浩大春宫去了，沈陆却叫住了我。
他抬起头来，整个人逆着阳光，身体轮廓都被镶嵌了一层金边。他说：“清伶。”
“嗯？”我应了一声。
沈陆长得美，此时此刻与阳光映衬，看起来自然更美了。他的睫毛长长的，每一丝都伴着金边。
他看着我：“我应该绊倒赵家吗？”
可是我们已经被赵达轰出来了。
有美人在前，我的脸自当一笑：“其实我一直很疑惑，在赵家这件事情上，你的反应非常过激。”
沈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可是他眼神里的狠毒一晃而过。笑容蔓在他的脸上，他说：“怎么说？”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脸：“我其实也并不看高我的价值。对你来说，我可能更像是一只宠物？”
沈陆浓郁的眼神笼罩着我，嘴角有笑而不说话。
我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反复磨砂着光滑的表面：“我被赵家小姐发难，被赵家家丁施暴。然后你心中郁结，要帮我报仇。之后出现在赵小姐面前，花三十两去赌坊，从而见到赵达。这些不过都是手段。”
我看着沈陆变幻莫测的眼神：“我谢谢你帮我报仇的心思。可是绊倒赵家这件事，我并不觉得单单是为我。”
就算是活在言情小说里面，还是要有一些自知之明。
沈陆微微闭了闭眼睛，显得有些疲惫：“小清伶，我对你这般好，你却说我待你如宠物。这真真是伤了我的心。”
“演。”我说，“接着演。”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隐藏在他眼神深处的暴戾之气，又泄出了丝丝来。这个面无表情，冷血无情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他。
沈陆抬起手来，微微撑住下颌，光线流转丝丝影子盘在他的脸上。
他的声音里又冰又凉：“许多年前，我所重视的一个人，遇到了那天与你同样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我没有能力保护她。”
他看着我：“这个理由够了吗？”
更多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多说。
原来是看在那位女性的面子上了，这倒是条理由。可是这一条理由，还是不足以他要绊倒赵家的戾气。
不够。不够。
沈陆是个现实的人，利益为先。绊倒赵家对他来说，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却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突然觉得沈陆更加不可丈量了。
这样的男人倘若是睡了，就是对老色（女我而言最好的结局。
千万不要爱上看不透的男人。
所以我万万不可爱上他。因为我不觉得他会爱得上谁。
“沈公子！沈公子在吗？！”——是赵小姐丫鬟小柳的声音，想来又是来送赵小姐信物的。
“沈公子！沈公子！”这声音却又娇滴滴的，一时之间有些听不出来，再仔细一想，这千转百回羞涩的声音，不是那赵小姐是谁？
沈陆坐在原地，按兵不动。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棋盘，也不想再与我多说一句话。
只听见下面吵吵嚷嚷：“哎呀，唐伯，你不要拦住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是来找沈公子的！”
“唐伯，沈公子是在楼上吗？！我上去看看！”赵小姐可是个资深外貌协会，只听见她声音一急，又是一阵咯噔咯噔踩踏楼梯的声音。
赵小姐来得着急，她一把推开门来，脸上带着绯红的娇羞，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句：“沈公子。”
仇恨的目光又集结在了我身上，也会为难赵小姐的变脸了。
笑容又溢在了沈陆的脸上，阳光下的沈陆我觉得美，赵小姐自然觉得更美，她的眼睛里泛着花痴的精光，痴痴傻傻地看着沈陆。
沈陆笑说：“赵小姐。”
“听说，你今天来了我家了？”赵小姐急急忙忙地走到沈陆面前，她身后的丫鬟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估计心中只觉得小姐不矜持，这样沈公子亦然不会珍惜罢。
再蛮横的女孩，遇见了心上人也就是个小女儿家。
赵小姐贝齿轻咬下唇，娇嗔了一声，随即撒娇说道：“沈公子来我家一趟，我居然也没有见着。我听说了，我家那老爹讨厌得很，也没留你坐多久。沈公子你可别生气。”
她轻轻卷着手中馨香的手绢来，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过后，瞧着沈陆的眼睛，赵小姐脸上更加柔情似水了。
赵小姐脸色绯红地说道：“沈公子，我向我爹爹说了你的事情，今日里虽我爹爹讨厌，与你并不是多愉快。爹爹非说你和你那丫鬟是一对，我便与他吵了一架。”
丫鬟小柳也忙不迭地点着头，为她主子的不屈和坚强喝彩：“就是就是，小姐这不马上便出来找您了。沈公子。”
小柳刻薄的眼神，又在我身上溜了一圈：“老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流言，非说沈公子与丫鬟一对。沈公子您能还带着那丫鬟，便是福气了。沈公子，您可得小心这丫鬟，莫不是她放出的流言？”
小柳当然是在说我。三两句话之间，也是喜欢搬弄是非。
不过这赵小姐的思想倒是倒戈很快，那日我和沈陆从衙门出来过后，她明明派人跟踪。开始她非说是我“有情郎”，结果一见沈陆，便立即认定我只是他丫鬟了。
“赵小姐。”沈陆脸上一笑，他看着赵曦，“令尊说的其实没错，其实这不是误会。”
沈陆满脸柔情地牵着我的手，直视着我的眼睛，眼里一片春水：“我与清伶，确实是两情相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