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水崖向东攀行半小时,便是枯石嶙峋的峰顶。山虽不高,但山势奇险,山路陡峭,鲜有外人会向那处去。
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越过山顶,那里另有一片寺庙。庙宇简陋且残败,却洁净无尘,隐有仙气弥漫。
那便是白水寺内门所在。
平日里清寂的寺庙中,忽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什么?!你居然将《白水通录》给弄丢了?”
“弟子一时分神,让贼人给盗了去。师父息怒,弟子甘愿受罚。”
“受罚有用吗?这《白水通录》是我寺数百年来无数先辈们的智慧结晶,全寺总共只有三册抄本,看在你天赋过人,才授你一册参悟。你可知被人盗去后果有多严重?”
“师父,我在其中一个小贼的体内植下了噬心符,他们走不远的。”
“哼!去把这抄本找回来。若不然……”
“弟子领命!”
……
……
除了撒撒小谎、偷偷东西,张鸢的另一个兴趣爱好便是研究与修仙有关的一切。他一边吃着严妙从林里找来的食物,一边借着火光翻阅下午从杨穿花那里摸来的《白水通录》,日子好不悠闲。
一旁的严妙则有些坐立难安。他一会儿想到白水寺里圣女们的悲惨遭遇,一会儿想到他连自己是何门何派都不清楚,一会儿又想到师父喜怒无常,以后只怕有无尽的苦头要吃了……
忽然听到师父兴奋的声音:“严妙,给我过来,为师传你练功口诀!”
严妙起身,默默地开始脱衣服。
张鸢愣了愣,道:“你干嘛?”
严妙道:“师父早上已经教过我了,修炼要先脱了衣服,靠墙站。”
张鸢打了个哈哈,道:“那是另一套高级的功夫,你太笨,练不成的。来来来,这里有一套专门给你这种笨蛋练的口诀,让为师传授与你。”
张鸢将《白水通录》开篇的一段炼气口诀尽数念与严妙,教其背诵。张鸢天资聪颖,数百句晦涩难懂的口诀念了几遍,便能默诵。相较之下,严妙跟着念了数十遍,却似乎一句也没能背下来。
张鸢嫌严妙愚笨,前背后忘,气得他直跳脚:“混蛋!混蛋!真是混了个蛋的!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
严妙苦着脸,咬着牙继续背。
“错了,错了,这里是‘流运’,不是‘怜运’,你都背错无数次了!到底有没有用脑子记?”
严妙愁眉苦脸地听师父责骂,忽然一拍脑瓜,恍然道:“这里是‘流运’?那就说得通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张鸢一愣:“你能理解口诀的含义?”
严妙怯怯地道:“能理解……一部分吧……”
这些口诀对于张鸢来说,简直就像是看天书一样,只能囫囵吞枣式地强记。但面前这小光头的境界已经达到了炼气四层,他能够感知到的东西自然和张鸢这个普通人不大一样。虽然张鸢比小光头聪明百倍,但小光头却更容易理解这口诀,那也不算奇怪。
“那好,后面的先不要背了。到目前为止,你已经记住了多少?……蠢蛋,才这一点!……算了,那你便照着这一段开始修炼……”他此时对扮演师父的角色已经得心应手,这笨徒弟的存在也已渐渐习惯了。他看着严妙盘坐在洞口打坐冥想,忽然心中升起一股得意自豪的情绪。
这种安然的平静持续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师父,我修炼好了。”
“好你的头!你才修炼了多久就好了?”
……
……
严妙修炼了一夜,张鸢便在其旁陪伴了一夜。
最开始的时候,严妙的修炼速度极快,往往一个小时能修完十数句口诀,每一句修炼完成,张鸢都能看到严妙脸上顿悟之后的喜悦。可到了后面,修炼的速度便降了下来,往往一句口诀都要练上个把小时。快到黎明的时候,严妙终于遇上了瓶颈,他思索了许久,几次尝试修炼都不得门道。等快黎明的时候,他似乎终于寻到了方法,闭目潜心而练。这一练,便练到了日上三竿。
张鸢在旁打了个瞌睡。等他醒来时,严妙还在盘坐修炼。张鸢见他眉头紧锁,额上冒汗,瞳孔在眼皮之下急速转动着,知道他这一阶段的修炼艰难无比,恐怕是一场持久战。
张鸢感到肚子饿得紧,便用洞口的藤蔓将洞遮住,然后顺着藤条爬下山去。
比起干燥的山洞,张鸢更喜欢林间湿漉漉的空气。张鸢深吸一口气,满足地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那里有一块贪食的石头正在发光。
“啊——”一声惊叫从林中传来。
张鸢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见到一个少女满脸绯红地望向自己。她看到张鸢已经发现了她,这才慌张地想起要逃离此地。
“喂!”张鸢不顾白水之石的抗议,将衣襟拉起,向着少女的方向追去。
那少女跑得太过着急,脚下踉跄,摔倒在林间。枯枝在她的身上划出数道血印,而她的右脚被卡在了一截断木之下,一时无法脱身。
“你逃什么?”
那少女艰难地坐起身来,眼里噙着泪水,畏惧地看向张鸢,也不答话。
张鸢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见了我就要逃?”张鸢等了会儿,却见少女仍是不开口,便又道,“……莫非你是白水寺派来找我们的?不对不对,寺里这么多秃驴,派你个小姑娘来干什么?……哦!你是寺里的圣女!?你见着了本仙人的大本营,这就要回去通风报信了,是也不是?”
还是没有回应。
“不成,不能让你泄漏了我这仙洞的所在。”
张鸢逼了过去,少女想要向后挪动,但右脚吃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张鸢一把捉住少女的双手,用脚将断木踢开,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少女提了起来,挎背在肩上。那少女用一双绵柔的小手不停地捶打张鸢,嘴里呼救的声音像蚊子一般弱不可闻。
张鸢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浪费力气作甚?你还是不要挣扎了。”
他带着少女到了山下,忽然一呆:严妙那小子正在练功,可没空帮忙。凭他一个人,哪有什么办法能将少女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