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若有变,满门抄、抄斩?!”
林玄机冷不丁将这八个字不经小声念了出来,这一念倒不打紧,听在林三元耳朵里,却登时如同一声轰雷炸响,震的心头一跳,就连那大汉铁狮虎听罢也是脸色一变,心里不由惊吒一声!
东厂督主曹化云此时双眸细眯,环顾一眼这三人脸上各自表情的变化,眼瞳深处似有精光一闪既逝,忽地尖笑一声,道:“圣上有恩,这道密旨林知县与铁捕头也可一观!”
“卑职......也可一观?”铁狮虎听后既惊又喜,愕然的指了指自己,见到曹化云点头示意后,顿时喜上眉梢,忽地上前大手一抓,将林玄机手中的密旨“夺”了过来,心中激动道,这可是天子亲笔啊,天下又能有几个捕头能有此福?当即使劲擦了擦双眼,挺直腰板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乐五年十月秋,山东济南府历城县突发‘玉兰香’惨案,朕闻之甚感惊疑,又闻历城知县林三元之子林玄机天资聪慧,多闻善辩;其父林三元两袖清风,执法如山;历城捕头铁狮虎力能扛鼎,武力超群,故,朕特此亲封林玄机为钦差密探,林三元,铁狮虎为副差,主隶此案,务必在半月内侦破此案,将凶手缉拿归案,事若有变,满门抄斩——钦此!”
看罢,只见铁狮虎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手中的密旨,面色看上去既震惊、又有些兴奋,不由脱口呼道:“少、少爷,您被皇上封为钦......钦差密探啦!”
“什么?”林三元听后却是吓了一跳,当即脸色一变,连忙从铁狮虎手里接过密旨,仅看几行便是惊的脸皮抽搐,待看到最后一行时林三元已经是胡子乱颤,就连端着密旨的双手也是不住的发抖,心里不由哀呼一声:大祸矣!
“钦差......密探?”林玄机一脸茫然,他自然知道钦差乃是由皇帝亲自派遣,代表皇帝出外办理重大事件的官员,但是自己什么都没干,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成了钦差密探?那密旨之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尤其是老爹林三元看完密旨后,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不过铁狮虎那“大家伙”看上去却为何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林公子,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林密探了,圣上旨意想必现在你也明白了,玉兰香一案乃圣上钦点,若能及时侦破,圣上定然会龙颜大悦,届时林密探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不过本督提醒你,若是半月后仍破不了此案,后果有多么严重,本督想这道密旨上已经写的很明白了!”曹化云手捏兰花指,盯着林玄机,目中寒光闪烁,似有所意。
“玉兰香一案?”
林玄机完全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忽见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突然起身凛声道:“圣上为了林钦差能够早日侦破此案,届时会命两名大内高手协助你查案,天色已晚,那么本官和曹督主也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还要连夜赶回京师复旨,半月后,希望林密探能够为皇上带来好消息!”
眼见这二位终于要走,知县林三元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弯腰道:“下官这就给纪大人以及曹督主备上两匹快马!”
“哼哼...”曹化云嘴角一撇,扬了扬手中的骨玉拂尘,尖声道:“不必了,本督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
今晚的月色很淡,看上去很凄凉,包括历城县太爷林三元的心,同样也很凉,凉至冰点。
县衙门口,林玄机怔怔的目送曹督主两人乘坐一辆豪华马车飞奔而去,转眼便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愣了半晌后,忽觉脑后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回过头,却见父亲林三元面色铁青,上前一步揪住自己的耳朵,咬着牙骂道:“你这个败家祸族的兔崽子,找谁快活不成,怎地就偏偏去找那玉兰香?致使林家摊上如此大祸,半月后若是破不了此案,那我们林家上下老少妇孺百余口人,因为你怕是都要被砍掉脑袋了,!”
林玄机耳朵被揪的生疼,此刻痛的龇牙咧嘴,心里叫苦不迭,自己不过刚刚穿越到这里才一天不到,到底招谁惹谁了?
“哎,罢了,听天由命吧!”林三元突然放下手,哀叹一声,一脸沧桑愁苦的模样,摇摇头便离去了。
铁狮虎见到林三元走远了,突然咧嘴一笑,上前拍了拍林玄机的肩膀,一脸兴奋的道:“少爷,呃,不对,钦差大人!哈哈.....这可是皇上钦点的案子啊,我们历城小县衙终于也能办一件惊天大案了!”
瞅着铁狮虎那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圆滚滚的大光头,林玄机却是想笑也笑不出来,想起适才父亲说什么玉兰香,不由眉头一皱,凑到铁狮虎身前低声问道:“铁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玉兰香...和我有什么关系?皇上不是有锦衣卫和东厂吗?为何要我区区一介草民督办此案?”
铁狮虎听后却是有些惊讶,随即搭上林玄机的肩膀,道:“少爷这事您不应该问我啊,玉兰香是死在你怀里的啊,你不会不记得吧?至于皇上为何也会对此案感兴趣,这狮虎就不太清楚了,依我看,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少爷您一块天大的馅饼啊,若能破了此案,嘿嘿,少爷你可是要发达啊......”
看着这一脸乐呵的大汉,林玄机心中却是苦笑不已,这不他妈等于没说一样吗,不过这以前的林少爷到底是惹了什么祸?竟然连当今皇上都惊动了?如此看来,这什么玉兰香案还真算是一件惊天的大案了......
出了历城县衙大堂,便是一路青砖铺成的鸽子巷,这条街之所以被称为鸽子巷,也是有所典故的。相传是大明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打天下时,曾率军在此暂留一日,由于军粮短缺,将士们饥肠辘辘,后来朱元璋发现此地野鸽甚多,于是便命士兵抓了炖汤,从而度过了燃眉之急,顺利拿下济南府,由此得名“鸽子巷”。
此刻差不多已至子时,秋夜生冷,地上青砖早已蒙上了一层薄霜,朦胧月色之下,只有高矮不齐的三条人影正迈着缓慢的步子往前走着,而这三条人影,正是新任“钦差密探”林玄机、历城知县林三元,以及捕头铁狮虎三人,不过此时却见他们似乎各自心事重重的样子,面部表情阴晴不定。
“皇上为何会对一个小县城的案子感兴趣呢?......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林玄机抓耳挠腮,魂不守舍的低头走着,前世身为二十一世纪实习刑警的他,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桩谜案的幻想之中。
“老天爷啊,我林三元不过就是区区一个七品县官,混口饭吃罢了,怎地就能摊上如此大祸?若时至半月而未能破案,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林三元哭丧着脸,使劲揪着自己的八角胡,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此季虽是秋夜,但见他却竟是一脸热汗,全身发抖。
“若是能够破了这件皇上钦点的大案,我铁狮虎岂不是要名扬天下?哼,届时就算是京师六扇门中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们,见了本捕头也要喊声虎爷吧,嘿嘿......”铁狮虎双手抱怀,晃悠着自己的光头大脑袋低声傻笑着,一步一响,心中窃喜不止。
......
如浓墨般漆黑无比的夜色之中,由历城通往济南府的官道之上,只见八匹骏马拽着一辆皂色盖帷的银顶马轿,健步如飞,风驰电掣,过往行人无不避而远之,谁也不知坐在轿篷里的两人,乃是在大明帝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两位通天级大人物。
而这两个大人物,正是东厂督主曹化云,以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虽然已查明林玄机与此案无关,但咱家觉得,此子却是很不简单......”曹化云慵懒的斜躺在轿篷里那珍贵的虎皮软毯上,突然眯着双眼道。
纪纲此时正擦拭着自己心爱的蟒袍,听后却是浓眉一扬,冷笑一声,不屑道:“怎么说?我看那小子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曹化云一笑,表情愈加神秘,道:“纪大人有所不知,在县衙暗堂时,咱家曾借机探了一下他体内的气息,发现此子果然并非学武之辈,但他身受‘七心海棠’剧毒不但未丧命,且看上去毫发无损,真是匪夷所思,据传此毒传自西域,号称天下无药可解,唯有内力极为深厚的绝顶高手才能将毒逼出,还有这林玄机不过一介书生,被耗子吓到实属常情,但他见到圣上亲笔密旨时,却又显得如此镇定,纪大人,如果你在他这种年龄,这种身份,又会作何反应?”
纪纲听罢脸色瞬时一变,面冷如霜,沉默半晌后,才冷冷道:“我绝没有他那么镇定!”
曹化云笑而不语,掀开轿篷的帘幕往外瞧了瞧,再转过头来却是一脸冷肃,道:“小公主这次在苏州被人掳走,凶手只留下一株带血的七心海棠,而济南府的那名舞妓正是中此毒而亡,实在是太过巧合,其间定然有所干系,林玄机既然是最后接触到玉兰香的人,掳走公主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咱家早就让这些胆大包天之辈尝尝东厂的手段了!”
纪纲听后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寒意,表情罕见的凝重道:“所以你就让主子封他个钦差密探负责调差此案,实则是引君入瓮,而我们则在暗处捉鳖,不过他若是真破不了此案该如何?小公主若是掉一根汗毛,恐怕你我人头都要落地啊!”
“依咱家看,凶手既然只是掳走小公主,应该是别有用心,暂时不会伤害小公主的,厂卫遍及天下,咱家还怕他飞到天上去不成?若是能够毫发无损的救回小公主,你我二人在主子心中岂不更近一步,届时朝廷内外又有谁敢与厂卫争锋?”
“嗯,不过你派去的那两人可靠吧?这次可是非同寻常,若是出现什么岔子......”
“呵呵,纪大人多虑了,生奴和死奴在咱家手里秘密训练了多年,除却你我,普天之下绝无一人知晓,如今也该到了他们为东厂卖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