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觉得自己困在这个苍茫的世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的快要淡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眼前的一幕幕是熟悉的,是美好的,那个小小的襁褓里的娃儿开口叫的第一句‘妈妈’,那个摇摇晃晃地身影走出的第一步路,拿着小勺吃下的第一碗饭,在生病时投来的小小怀抱,看着这苍茫世界里晃过的一切,仿佛自己又带着默默走过了八年,这短短的八年多就是她的一辈子啊,她在苍茫里嚎啕大哭,哭的累了倦了她就沉沉的睡去。
这世间存在奇迹,像成轩和李潇,但更多的是平凡,面对人类的脆弱,面对现实的不堪,面对所谓的生死离别,平凡得让人可悲,默默的离开是平凡的结果,奇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的,所以她选择看开,于生于死,不过如这苍茫里的过眼云烟罢了。
她记得自己曾这样在《孤沙》里写过:我是一粒孤沙,随风而往,在我的生命里,我也曾经过绿洲,飘过碧湖,那些美好,美好得不切实际,我的归途终究是一片黄土,我努力追忆,却已记不清那片绿洲、那片碧湖,那些记忆就如同这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再也无法触及。
不知是多久之后,苍茫的尽头闪烁着隐约的光芒,她起身朝着苍茫走去,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欣然往之。
“欣然,你不准,不准丢下我,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求你,不要这样……”
是谁,是谁叫她,她停下脚步,回头仍是一片苍茫,声音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没了默默,我不能再没有你,你不准走,不准……”声音带着呜咽,还伴随着‘滴——’的长鸣声,好熟悉好熟悉,是谁,到底是谁?
脑中突然闪过清晰的画面,那个欲款款诉说情意的少年一步一步走近,‘我爱你……’那个少年牵起她的手轻声诉说。
‘李潇?!’一瞬间,那些记忆如泉涌般回到她的脑海,‘对,李潇,这是李潇的声音!’霎那间,那片苍茫开始一片片迅速地瓦解,顷刻,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她动不了、说不了,却能清晰的听到他抽泣的声音,机器恢复正常的有节奏的‘滴滴’声,她知道她活了,在生与死的选择中,她做出了选择。
李潇在病床边重新坐下,紧握着她的手,“事不过三知道吗?这已经是第三次你跟我开玩笑了,你说说,你怎么可以拿命跟我开玩笑呢,你看你都把我吓哭了!”尽管声音颤抖着、呜咽着,但他还是强作平静的跟她开着玩笑。
她的手触及了一片润湿,她挣扎着想睁开眼去看看他,伸手去安抚他,可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清晰的意识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欣然听着他每天诉说着心里的话,开着不着边际的笑话,直到这天刺眼的阳光敲开了她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房间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那个简单地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身影她心疼极了。她伸手去拿氧气罩,手上的线扯动了床边的什么瓶子,‘嘣’的一声,沙发上的人立刻醒转过来,条件发射般的几步到床边,当目光触及那黝黑的双眸之时,他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爬出眼眶来,他连忙转身掩饰。
“对不起……”虚弱的声音荡漾在这病房之中,李潇再也忍不住,握起她的手哭出声来。
她拂去他脸上的泪水,同样红了眼眶。
几日之后,李潇推着轮椅上的她来了这个地方。
“萧萧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么陌生的地方呢!”欣然手指轻触那小小的照片,泪眼朦胧,“可萧萧也不能残忍地扔下你爸爸一个人,默默会原谅妈妈的,对吗?”
李潇揽过她的肩膀,将她膝上的毯子掖好,“默默这么懂事,一定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