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万紫立刻像避猫鼠一样站了起来,李惜时还坐在那里,只把手里的笔“啪”地丢进笔袋里,在这种情形下这一声“啪”竟然也显得有些诡异。
“你怎么回来了?”万紫挤出一个笑柔声对江志博说。
“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江志博的语气简直就像一个将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
“不是你想的那样,”万紫怯怯地解释,听上去还真像被丈夫撞破奸情的妻子。
于是接下来自然是“奸夫”李惜时开腔:“我来找莫笃玩儿,刚好万紫有道题不会,顺便给她讲讲。”
江志博抿着嘴不说话,万紫赶紧接过李惜时的话头:“对对对,我这道题不会就让他帮我讲讲。”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就一道题。”
江志博语气平静地说:“李惜时的成绩确实比我好嘛!不如也帮我补补。”说着还真坐了下来。
李惜时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把脸转过来对着我说:“电影快开场了,咱们走吧!”说着就去拿外套。
江志博冷笑一声说:“你们还真挺喜欢演戏,没想到我竟然值得让你们合起伙来骗!”又看着万紫说:“亏我跟我爸妈撒了谎跑回来给你补课,哪知道你另有打算,敢情我倒是自作多情了。”
万紫早已经六神无主,面对江志博的责问除了拼命摇头竟然一句分辨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实在忍不住走过去搂着万紫的肩膀,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抖。
“万紫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她看你为她的成绩着急才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我尽量压着情绪对江志博说:“你们俩别为了这个怄气啊。”
“莫大小姐又出来打抱不平了,”江志博看了我一眼说:“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和万紫的事。”
我听了当然不高兴:“姓江的你现在疯狗附体了吧?!我和万紫的关系你不清楚?别以为你是她男朋友就有权利圈禁她,我替她说句话怎么了?难不成就看着你欺负她?!”
“我怎么欺负她了?!”江志博的语气也强硬起来:“她男朋友是我!是我!不是李惜时!他凭什么给万紫补课?!你又干什么帮他们打掩护?!”
“你们别吵了,”万紫拖着哭腔说:“都是我的错,谁叫我长了个猪脑袋。李惜时你回去吧,以后不用帮我补习了,对不起。竹马,你别和江志博吵了,他只是气我骗他,以后我不会了。”
我看着江志博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再看看万紫一味妥协退让委曲求全,别提有多郁闷。我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觉得万紫实在太惯着姓江的了。
偏偏万紫完全意识不到这点,猫儿一样蹭到江志博跟前,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袖子。江志博余怒未消,猛地将手掣回来。万紫被带得一个踉跄,小指上的指甲被碰断,指尖顿时渗出血来。
说实话,万紫家虽不富裕,但万阿姨从来没让她吃过苦。被蝎子蛰伤那次是万紫受过最大的伤,平时万阿姨连根针都不让她拿,生怕扎着她。我对于万紫也一向持保护态度,小学初中时没少和欺负她的人打架,并且从不让万紫动手。
如今江志博这副德行自然让我怒火中烧,条件反射一样踹了他一脚。万紫家本就局促,当时屋里一共五个人,本来就很拥挤。江志博向后一退,弄倒了一把椅子,而且还踩住了罗蒙的脚。
“靠!我的耐克!”罗蒙大叫一声推开了江志博,江志博的头一下撞到墙上的镜子,镜片应声碎裂,江志博的额头上一片红肿。万紫惊呼一声,冲上去察看江志博的伤势。
要说姓江这小子也真拗得很,死活不给万紫看,转身就要下楼。万紫又死活不放他走,李惜时一把扯过我和罗蒙下楼:“这是人家家务事,咱们别管。”
我还放心不下万紫,李惜时边扯着我往下走边说:“这时候你说什么万紫也不可能听,搞不好还会把你们的关系弄僵。”
“表哥咱们去哪儿?”罗蒙心疼地擦了擦他的新耐克鞋:“早知道今天就不穿它。”
“你想去哪儿?”李惜时问我,我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因为我已经不能俯视他了。
“我想喝酒,”脱口而出,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喝过?”李惜时问我,甚至还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
“没喝过,”我理直气壮地说:“可我现在想喝。”
罗蒙在一旁跃跃欲试,被李惜时一巴掌拍在后脑上,于是一路上都嘟着嘴。
李惜时带我们去了一家名叫“您随意”的小酒馆,在老城区一条很偏僻的巷子里。牌匾很破旧,店面也不甚整洁,但食客不少,有的衣着讲究,有的不修边幅,我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一个词——鱼龙混杂。这家酒馆没有真正的服务员,老板兼任大厨,老板娘负责传菜结账,典型的一家夫妻店。
“表哥,这是自助餐?”罗蒙看着食客们自己端菜端饭,甚至连酒都是自己取就问李惜时。
“不是,”李惜时一边找位子坐下一边向我们解释:“这儿就这规矩,自己动手菜鲜饭香嘛!这里的东西都挺特别,酒有好多种,都是自己酿制的,有几款特别适合女生喝。”
“有没有适合青少年的?”罗蒙眼睛又闪贼光,一副准备开荤的架势。
“你自己去问老板娘,”李惜时没拦他,只是走到柜台那里点菜和酒水,罗蒙鬼头鬼脑低跟上去,把酒水单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不一会儿我面前的桌子上就摆了四盘菜和三种酒,李惜时还不肯落座,过了半天老板娘从后厨端出一张托盘,他接了过来一脸得意。
“这是什么?”我指着他放到我面前的那碗汤问。
“好东西,”李惜时又把剩下的两碗放到罗蒙和他跟前才坐下来,用汤匙舀出里面的一颗红色果实说:“这是仙人掌的果实,很有营养的。”
我尝了一口,有点儿酸,但味道还说得过去。以前真的不知道仙人掌的果实也可以吃,也没见过仙人掌结果。
“这老板家有几棵两米多高的仙人掌,每年结两次果,每次二三百颗,一大部分用来酿酒,剩下的炖汤,不是老顾客根本吃不到。”李惜时边吃边介绍:“这东西对伤口的恢复有奇效,还美容。”
“表哥,怪不得你皮肤这么好的,”罗蒙闻言拼命喝了几口说:“可这东西不会富含什么雌性激素吧?不然你怎么长不高?”说实话罗蒙虽然比李惜时小两岁,可身高跟他差不多。
李惜时听了自然不高兴,伸手抓过一瓶淡绿色的酒来,倒在罗蒙的杯子里:“你点的。”又把一小瓶带着淡淡粉色的酒递给我:“玫瑰酒,加了冰糖的。”
我倒了半杯,试探着喝了一口,味道不坏,但还是有些辣。罗蒙皱着眉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不出五秒钟脸就红了,然后对着杯子开始傻笑。我一口酒下去没觉得怎样,不觉又喝了一大口,店里人多,闹嚷嚷地,令我也有一种熏熏然的感觉。
想起万紫,不知道现在她和江志博和好没有。我陡然就有一种特别深的孤独感,万紫毕竟不再像以前一样,她有了江志博,而我虽然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可终究抵不过姓江的在她心里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我都属于寄人篱下,如今我和江志博起了冲突,继续住下去还合适吗?以我的性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万紫受委屈,可是恋爱的双方又怎么可能不吵架?这一次我踹了江志博一脚,说不定下次就会给他一拳,我的火气上来就压不住,这样下去万紫夹在中间岂不难做?
我一边纠结一边下意识地啜饮杯中的玫瑰酒,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酒杯已经空了。就算这酒度数低,可我之前从未喝过酒,这杯酒足够让我头晕脑胀了。
那边的罗蒙还在对着酒杯傻笑,我想如果不是他点的酒度数高,就是他酒量实在小。李惜时倒看不出有什么反应,他喝得不多,注意力都集中在吃菜上。我也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发现手有点抖。
“你想说点儿什么?”李惜时突然问我:“有什么不满在这儿说说就得了,反正你不是想要发泄情绪?”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吃菜,可他一直盯着我,似乎非要等我说点儿什么。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把心里的郁闷向外发一发会好过一些,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不对谁说。从父母离开后,我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当我想要倾吐不快的时候,总是会觉得特别的无力,最终选择沉默。
罗蒙傻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脸上的酒晕更深。
“他这样子行吗?”我问李惜时:“你家里人看到不会生气吗?”
李惜时笑了一下说:“还行,大不了就是上几堂课,也不算坏事。我爸训我的时候,我就权当学法律。我妈训我的时候,我就权当学文学。我阿姨训我的时候,我就权当学数学。他们都有职业病,跟我讲事实摆道理的时候都特别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