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车嘉翼,我还是不怎么讨厌的,虽然没什么共同语言。相比之下我的前桌熊岭却越来越让人厌恶了,起初只是觉得他为人有些怪癖,但近些日子,这人越来越不正常起来。
熊岭的同桌叫张庆,是一个特别内向的男生,学习很努力,平时连句玩笑也不会开。熊岭自己不学习,也不让张庆学。不是抽冷子抢人家的课本,就是夺人家的笔。张庆一般都不跟他计较,他就跟抽风似的变本加厉。直到张庆忍无可忍,掐着后脖子把他按在桌子上一顿狠捶,那力度跟班主任出手有的一拼。熊岭每次都被打得趴在桌在上半晌一动不动,在大家都以为他被打休克的时候长叹一声:“真爽——”然后坐直身体拍拍旁边认真学习的张庆:“庆哥真有爆发力!”
这种戏码每天至少上演一次,看得我都腻烦。熊岭惹人厌的手段低级又单一,相比之下还真是不如李惜时。
过了一段时间,熊岭不知又搭错了哪根筋开始狂追女生,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让他追个遍。大家当然是无一例外地拒绝,于是我们班的女生都成了熊岭的敌人。他天天都用那种太监看秀女一样的眼神看我们,把林小雪吓得不敢回头。
熊岭大约也是吃准了林小雪胆小怕事的性格,总是有意无意地为难她。车嘉翼自然想为意中人出头,但熊岭每次都在过分与不过分之间撩拨,想打他理由不够充分,不打他又恨的牙痒痒。
国庆假期,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为期三天。我们要去的地方距市区一百公里,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野生山林,里面还有一座小型水库。
因为学校明确规定以班级为单位宿营,每个帐篷住三个人,所以我就不能和万紫在一起吃住,而是和林小雪、吕佳组合在一起。
在车上的时候,林小雪就明显魂不守舍,呆着一张脸,不说也不笑。吕佳问了她几句她都掩饰说没事,我们也不好再追问。到了地方,班主任手里拿着扩音器像赶羊一样吆喝着我们跟着他走,有几个晕车的同学蹲在地上死活起不来,班主任只好让江志博和几个班干部善后。
宿营的帐篷提前就运到了,据说是我们老校长通过关系弄来的,蓝色的棚顶上印着醒目的“救灾”两个字,虽说住在里面有一种沦为难民的感觉,不过看在是免费使用的份儿上也就不去计较了。每八个人一组,自主协商分工。工具是早就分配好的,都可贺拿锅,崔伟拿铁锹,张庆和熊岭拿蔬菜、车嘉翼拿碗筷盘子,我拿调料,吕佳拿米,林小雪拿牛奶鸡蛋。
搭好帐篷安置好东西,我们就三三两两去四处闲逛,万紫特意跑过来和我说了半天话,直到哨声响起,我们才回到各自的班级领地。
班主任扎着一条花围裙,一本正经地站在刚刚搭好的锅灶前,手里的不锈钢铲迎着日光耀眼生花。我们自然忍不住笑,谁想一旁的都可贺看了立刻翻出一条印着小丸子的卡通围裙默默穿好,一时间我竟然从大小两个胖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惺惺相惜的味道。难不成胖子都有一个厨师的身份?不过想想都可贺每次去万紫家,遇到万阿姨做菜煲汤一定会钻进厨房参观,问这问那,原来是在偷艺。
既然都可贺自告奋勇做大厨,那我们只好给他打下手。林小雪择菜,熊岭洗菜,我和吕佳拾柴,崔伟、张庆搭灶,车嘉翼去旁边的水库管理处领鱼。
等我和吕佳抱了两大堆干柴回来的时候,锅灶已经搭好了,都可贺正在切菜,崔伟跑去隔壁组参观,张庆则抱着数学书苦读。车嘉翼还没领回鱼来,估计在排队。
“林小雪呢?”我问都可贺。
“择完菜就不见了,”都可贺一脸茫然:“是不是去别的组了?”
我四处看了看,没有林小雪的影子,她一路上的神情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于是对正欣赏都可贺刀工的吕佳说:“我去找找林小雪。”吕佳摆摆手,示意她听到了。
我没什么目的地转了一圈,又问了几个同学,都说没看见林小雪。我也不好声张,毕竟我只是有些担心,未必真的有什么事。找到后来,我已经变成单纯的赏景。看着山上绚烂的秋叶忍不住拾阶而上,越走越觉得老校长选的地方实在很好。
就在我觉得自己该回去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上面说话,我的耳朵很灵,尽管听得不是很清楚也能肯定是林小雪的声音。她在这里干什么?
我刚要出声喊她,就听见另一个声音说:“你就说行不行吧?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是熊岭!
我一下就知道为什么林小雪总是一脸的忧郁了,熊岭还在纠缠她。我一下子愤怒起来,加快速度向上爬。
“你就放过我吧!”林小雪拖着哭腔哀求:“咱们好歹也是同学。”
“做我女朋友怎么了?”熊岭不耐烦地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的照片合成**,贴在学校和你家门口。你看着办吧!”
那个时候网络远没有现在盛行,否则熊岭肯定就会威胁林小雪把她的照片发到网上去。不过他的话已经足够让胆小的林小雪十分恐惧了。
我一面愤怒熊岭竟然这么卑鄙下流,一面又惊诧他居然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别说是林小雪,就连我这个局外人听了都觉得恶心。
林小雪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脸白得像鬼一样。看到我之后竟然更加恐惧,估计是怕我听到她和熊岭的对话。
熊岭仰着下巴看也不看我,一副“干你鸟事”的表情,让我想到《水浒传》里的镇关西。
我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对着熊岭的下巴就是一拳,他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我把打李惜时的经验拿出来,连踹带踢,顺手捡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看他要起来就狠砸几下,不一会儿就把他打得抱头求饶。
“**再敢威胁林小雪我就打死你!”我又踹了他肚子一脚,我承认我体内有泼妇的潜质,不知是不是受母亲影响。
熊岭蜷缩在地上,死狗一样一动不动。林小雪吓得直哭,我吼她一句:“跟这种人求饶就等于把自己的尊严扔给一条狗!他敢威胁你,你就弄死他!看他还敢不敢?!”
“莫笃,**真狠!”熊岭擦着鼻血坐起来,吐了口唾沫说:“我和她处对象跟你有**毛关系?”
我上去又给他一脚:“她不愿意!你少欺负人,再这么下流我就报警把你抓进去,我真干得出来。”其实早在和李惜时冲突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设想自己因为故意伤害罪被抓起来判刑,我没什么好牵挂的,犯不上忍气吞声地活着。
林小雪见我如此也不哭了,走过来扯着我,对熊岭说:“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要是真敢那么做,我就死给你看!”
我推了她一下说:“你傻啊?你死都不怕,还怕他什么?他再欺负你你就教训他,大不了他一条命你一条命。”
熊岭看我们这样,反倒不敢再造次了,擦擦脸开始沿着山路往下走。
我刚要拉着林小雪回去,只听上面有人说:“莫笃,你当初打我的时候还真是手下留情了啊。”不用说,一定是烦人的李惜时。
他坐在一棵老树上,脖子上挎着望远镜,好像一只考拉。我之前光顾着找林小雪,没留意树上,估计他早在林小雪来这里之前就在了。
林小雪自然也意识到这点,那么她和熊岭的对话也都被李惜时听去了。虽然林小雪转来我们班的时候李惜时早被驱逐出境,但是李惜时的成绩让林小雪想不认识他都不可能。
“你、你可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林小雪色厉内荏地警告李惜时:“不然我、我——”
李惜时看也不看她,从树上跳下来,嬉皮笑脸地跟我说:“有时间好好学学刑法,对你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有好处。”我一掌把他推倒,直接滚下十几级台阶。林小雪惊呼一声,引得附近树上的鸟扑啦啦飞出好远。
“死不了,”我太清楚李惜时的生命力,拉着林小雪绕过他继续走。
“莫笃,你就不能淑女点儿?”李惜时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哀嚎道:“我的望远镜——”
我都走出很远,还听得见李惜时用变声期的嗓子大喊:“莫笃,我恨你——”
“莫笃,”我们走了一会儿林小雪的步子慢了下来,略显激动地说:“对不起,你因为我得罪了熊岭,谢谢你。”
我很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不至于,我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