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罢了,渝宋一一送别完宾客,长舒了一口气,待回到房里,见采薇正在为他收拾行李。
“这么晚了还不早点休息?这些让下人去收拾就好了。”渝宋颇为心疼的拉过采薇整理衣物的手。
采薇浅浅一笑,不经意的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收拾东西,埋头道,“其他人收拾我不放心,你此次出去的时间久,该带的东西一样也不能落下了。”
“可是我最想带上的就是你!”渝宋幽幽的声音萦绕在采薇的耳畔,采薇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顿,没有回应他什么。
次日,渝棠、采薇与英儿及府中的一众人送别了渝宋后,英儿便一头钻进屋子里研究起修仙的书去了。
紧闭的房间内,采薇自渝棠身后紧紧的抱着他,脸颊在他结实的后背上磨蹭着,轻声呢喃道,“渝棠,带我走吧,如今英儿也已经长大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好么?!”
“采薇——”渝棠拉开采薇的手,转过身来望着她,“我们不要一错再错了,这样不仅会伤害我们彼此,还会伤害到我爹和英儿!”
“可是,渝棠,我原本以为只要能够默默的守在你的身边望你一眼我便就知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我想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采薇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死死的抓住渝棠的胳膊,眼眶微红着继续道,“你知道么?当我听到你要和林紫薰定亲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痛么?你虽然拒绝她一次,可是还会第二次、第三次,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林紫薰出现来和我争抢你,那一刻,我心里便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尘世的侵染已经让采薇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了,她开始有她自己的私心和执念,即使这份执念会伤害到其他人,她也无所顾忌了。
“不要说傻话了,我不会允许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林紫薰的存在的,我不会伤害你,可是我也不想伤害英儿和我爹,采薇,你懂么?!”渝棠的表情有些痛苦,如同一脚踏进了万丈的泥沼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除了一步一步的沦陷,便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了。
“不!我不懂!难道你每日看到我和你爹在一起,你的心难道就真的无动于衷么?!我们这样对他来说不也是一种伤害么!与其这样,不如成全我们自己!”
采薇紧紧的抱着渝棠情绪失控的大声的叫喊着,突然,门“啪”的一声被猛然推开了。
英儿一张粉嫩、稚气的脸蛋背着光,隐隐可见一丝惊恐和愤怒,手扶着门框,一步一步的向后挪移,瞪圆了眼睛望着相拥在一起的采薇和渝棠,嗓音颤抖着质问道,“阿娘,哥哥,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面对英儿的质问,采薇一时无言以对,紧紧拥抱着渝棠的手骤然无力的垂落下来,“英儿——我们——其实——”
“够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英儿捂着耳朵痛苦的摇着头,滚烫的泪珠一颗颗夺眶而出,双目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狠狠的瞪了采薇和渝棠一眼,怒声咆哮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
说罢,不待采薇和渝棠反应过来,英儿已经拔腿朝外面跑去。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采薇口中不断的念叨着,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摇晃着渝棠的胳膊道,“渝棠,快去追英儿,快去!”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英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迹,渝棠在英儿的房间、院子里寻了个遍都未找到英儿的踪影。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后花园内忽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声。
渝棠闻声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待他将英儿救起来抱回房里时,英儿已经没了气息了。
采薇抱着英儿双肩剧烈的抖动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连连落下,老半天才缓缓站起身来。
里屋的木桶里已装满了热水,袅袅的升腾着雾气,采薇默默的为英儿净身、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又为她梳理的湿漉漉的发丝。
而后,采薇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英儿的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又换上了英儿的头饰,这样一身装扮的采薇竟与英儿看不出丝毫差异来。
待采薇从里屋走出来时,一直候在外屋的渝棠惊了一惊,道,“采薇,你——”
却见采薇脸上无丝毫表情,冷冷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采薇了,她已经淹死在了后花园中的荷塘里了。”
采薇眸光一转,盯着渝棠,好看的嘴唇掀了掀,吐出几个字来,“哥,我是英儿。”
发现英儿落水的两个丫鬟被遣散回了老家,一月后,渝宋回到府中,望着满堂的白绫和采薇的灵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世上情有许多种,有采薇对渝棠的痴恋不悔,也有渝棠对采薇的欲拒欲迎,还有一种,便是像渝宋对采薇这般,碧落黄泉永相随。
不过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渝宋便抑郁成疾、寂寥而终。
白须星君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仿佛这渝棠这段伤情的过往连带着杯中的酒水有稍稍的有些苦涩了。
“也就是说,后来和渝棠住在竹屋的其实是采薇,采薇才是他这一世修仙所要经历的情劫,而蝶影只是以自己的性命助他渡过了此劫难。”我终于理清了头绪。
“嗯”白须星君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在哪呢?”
“我已收了他为弟子,此刻正在我的宫中。”
我再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神情急切的望着白须星君道,“那劳烦星君领我们去见一见他吧。”
宴席已尽,白须星君招了朵祥云,载着我和瀛寒、文昌神君几人一起来到了他的宫中。
奇花烁烁的园子里,百花齐放,清幽且绵长的花香引的一阵一阵的蝴蝶绕着花朵儿翩翩起舞。
而自花丛深处的一处草地上,只见一身白袍的渝棠坐在花下默默的望着翩跹起舞的五彩的蝴蝶失了神,不知他坐了多久,衣摆上竟落了好些娇艳、芬芳的花瓣了。
我不禁心里暗自感叹,即使修成了神仙又如何,凡尘的牵挂依旧是抛不开的,如同原野上如火如荼疯长的野草一般,岁岁枯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