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给钱，你拿无心碳给他。”
老人迎向丁晴，欲要跪下。丁晴急忙拦住，急言说，“举手之劳，不必这样。”
一双常年累月耕种土地的深黑色的手，两手起了老茧，老人紧握着丁晴的右手，欲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皱纹紧捏的眼眶留下两横热泪，许久才说出话，“恩人，好人，好姑娘，谢谢你。”又拽过他孙儿，“快点向恩人磕头谢过。”
“不必客气，真的不用。”丁晴说。
一脸愧色的中年妇人手拿着钱，转头过来，递给老人手里，“这是两千元，我的一点心思，我只能帮这么多了，你照顾好孩子。”
“你们已帮了我孙儿很多，我不能再要钱。”老人马上回绝，伸手推回钱。
就在此刻火车放出刹车气鸣声，缓缓入站，旅程的第一个站老虎镇即将到达，响起列车广播。
一番纠缠之后，中年妇人强硬把钱送入老人的手中，压稳不让退回，“到站了，你快点随他去取无心碳。”
也有其他好心人走了过来，不多不少的捐赠一点作为心意。
到站下车的人并不多，上车的人寥寥无几，但列车停靠时间很长，足足有二十分钟，方便旅途上下卸货，毕竟这趟列车肩负运输物资倒运。两人方可扛动的装载蔬菜粮食的麻包袋从车上卸下，来回几趟，收取的干燥轻便的香菇木耳等物品，车上的贩子倒贴钱，车下的人舔着口水数着一沓钱，相互笑笑道别就是下一程。
老虎镇车站的铁路员挥舞红色旗子，赶着抽烟的旅客上车，呜呜声一起，绿皮火车开动它的下一趟旅程。
一路开去，一趟一百二十二公里的车程，没有人想过要走八个多小时，但就是要走八个个小时，被镇与镇之间的站点分割成一段段奇异的旅程，每一段皆有走江湖的人出现，兜售的物品从无极不能的膏药，再到御寒的珍贵皮毛，搏人一笑也好，哄骗人上当受骗也罢，车厢内其乐融融。
丁晴无精打采，从火车停靠老虎镇开始，目光迷离，不知思绪飞往何处。刘星倒是省了心，没有人打扰，正好合眼睡觉。
转眼这火车离开第五个镇鹿头镇，前往第六个站点黑熊镇，都用动物为名的镇名，刘星被抖动的火车打醒，抬起手瞧瞧黑色运动型手表，时间是晚上七点零五分，站起伸展躯干，抖擞委屈得太久的身子，张望车窗外，黑幕早已降临，一缕缕寒冷的气透出一条缝隙吹入，车厢顶上腐蚀的灯罩发出暗黄的光。
对面的红色皮衣虬须大汉仍旧没有下站，抽着烟与军大衣中年男子闲聊，这时瞧见刘星醒转，意味隽永打趣说，“你女朋友失魂落魄，你就昏头大睡，不安慰一下吗。”
刘星瞥了眼丁晴，“善有善报。”
身旁的憨厚笑声起来，魁梧的人说话却很小声，“这说不好，善心是善心，可能是善心被骗了，刚才都叫了你，怎么不拦着她呢。”
“张五，别乱说话，小心点。”虬须大汉谨慎告诫，声音也是压得很低。
丁晴没有听见任何对话，她的心神在一双手上，使劲戳着双腿。
走江湖的人这段旅程没有出现，旅客甚是无聊，有些睡了过去。隔着丁晴走道另一边的座位，下了一个旅客，又上来一个年轻男子，油光梳向两旁的头发，斯斯文文戴着金边眼镜框，西装革履，就坐在刚才要买无心碳中年妇女对面，那个称之为水桶腰的妇女，靠着窗，拿出一副扑克，双手挨到餐桌上，招呼着身旁的人玩牌。
即刻身旁的人凑了过去，餐桌太小，玩不了复杂的游戏，于是年轻男子提议玩猜牌，抽出三张牌，红心K，梅花K，方片K，把三张牌盖下，白皙细长的手指转动，又加快速度，晃动周围的眼睛，眼花缭乱一番之后说，“大伙都是闲着无聊，我就做个庄陪大伙乐乐，玩玩而已，不玩大的，免得说是赌博，国家也不许，就十块钱封顶，小赌怡情嘛。”
起初只是餐桌两旁的人玩，就三四个人，紧接着越来越多人靠拢。水桶腰输了不少，一下没有零钱，啪声摆上一张一百元，年轻男子脸露难色，“这位大姐，说好封顶十元，你这是，”
“怎么，老娘输光了毛票，就买这张，你收不收！”恶狠狠的声音，瞪着灯泡大眼。
“折角吧，算你十元，慢慢玩行不？”
“只准你赢钱，不许我买大吗，那有这种道理，你们说是不是。”水桶腰向围拢的众人吆喝着洪亮的嗓门。
输了钱的人红了眼起哄，这庄家一脸无奈，深吸一口气，站起打开车窗一道缝，拿出一包烟，点着火，喷着烟气，点点头，“好，我就收你一百元。”
如此再下，赌注由最初的小赌怡情，逐渐变大，十元的钞票落幕，满桌是百元大钞，旅客有赢有输，水桶腰数着钱不停显耀，吆喝着旅客加入，战局再是一边倒，大部分赢的都是庄家。水桶腰耷拉脸色，愤懑不已，出言说是现金不足，要手机支付，庄家倒是乐意，兑换钱，数着一沓钱，足足一万元。
牌局似乎接近尾声，没有人再来，旅客都输得七七八八，清闲的庄家得意洋洋数着钱。刘星突然伸长右手，一把搂过丁晴的肩膀问，“有钱吗，借我点。”
丁晴没有抗拒，扭过头说，“要多少？”
刘星伸出两指，在丁晴面前扬扬。
“两百块你都没有吗。”丁晴说，没有过多思索，马上打开手提包。
“我出来仓促，没带多钱，借两千，我去试试手气。”
丁晴愕然，手停下，盯着刘星，“你要去赌钱？”
刘星浅浅一笑，脸慢慢靠近，亲了一下丁晴的脸颊，“我刚才看了几轮，感觉很准，相信我。”
丁晴像是着了魔相信鬼话，真的拿出二十张钞票。
军大衣中年男子瞟了赌场一眼，挨近悄声说，“兄弟，别送冤枉钱。”
刘星站在走道目视庄家，右手扬扬手中的钞票，左手指指水桶腰，“方便让我进去玩玩吗？”
水桶腰挽起半落的红色围巾，瞧了一眼对面的年轻庄家，豪爽出言，“好，我让位置给你，帮我杀了他，输了老娘这么多钱。”
车窗打来的一道手掌宽的缝，吹下凛冽寒风，刘星把钱放在餐桌上，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铛一声打着贼牌打火机，点燃烟嘴，喷出雾气，看着金色眼镜框耍弄牌技，细长的手指速度很快移动三张牌的位置。
三张牌停下，摆放在餐桌上，相隔两指宽，年轻庄家笑笑，“这位朋友，请下注吧。”
“我有个规则，我想自己翻开牌看，不知你答应吗？”
“可以。”
“这里就两千，我全买中间那张。”刘星话完就去翻牌，果然就是红心K，中了。
年轻庄家爽快数钱，刘星出言打住他的举动，“别忙，留在你那里，因为我还要全买，以后都是。”
第二局开始，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年轻庄家手法更快，更加凌乱，快到众人目不暇接，他放开手，笑笑。刘星伸手，又是中间那张牌，果然就是红心K，中了。
“八千！”刘星说。
坐得住的年轻庄家勉强一笑，待到第三局结束，金额变成一万六，再是三万二，瞅着刘星，脸色沉闷下来，“你出千。”
“不要乱说话，牌是你的，愿赌服输。”刘星板着脸，冷冰冰回应。
“那我来翻牌。”
“随你。”
被吸引过来的密不透风的人群，外围还有人欲要挤进里面，人潮汹涌，被不满的声音叱喝着不要推拽，但没有人听从，仍旧如此。
年轻庄家摆弄金色眼镜框，换了一副新牌，抽出三张K，覆盖，这次他倒是不快不慢，紧接着加快频率，袖口抖动，收入一张牌，同时弹出一张牌，冷笑着减速倒弄三张牌，停手放置好，万无一失的牌局，已经没有红心K，刘星除非会戏法，不然怎么都会输。
“中间那张，开吧。”
狡诈的轻轻一笑，年轻庄家伸手一翻，倒吸冷气，见鬼了，竟然是红心K，整个身子愣呆，恶毒的目光瞧了刘星一眼，不敢说话，该说的已经说了，只能撒气愤愤说，“不玩了。”
“怎么说不玩就不玩，你应该问问我，只有我说不玩，你才可以不玩。”刘星说。
“我劝你见好就收！别玩大了！”凶恶欲要咬人的话，用拳头表示怒气，一拳狠狠砸在餐桌上，年轻庄家站起，就是这样表示自己的蛮狠，因为旅客中不乏输钱红眼的人，哗然一片。
刘星漠视威胁，同样站起盯着人，“最后玩一局，不然，你认输，一共拿十万过来，我就算了。”
威胁不成反被勒索，年轻人顿脚，张望四周的人群，思索后厉声说，“好，就给你十万，我怕你有钱没命花。”
狼狈逃离的庄家，没有打算停留在车厢多一秒钟，离去的背影，踏入四号车厢，不久有几个人站在两车连接处，望向刘星这边，指指点点。
丁晴欢愉看着手机刚才转账过来的十万元，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都给我了，这是你赢的钱。”
“借你的钱，赢了就应该是你的。”刘星醒悟那两千元，急忙从裤袋拿出还给丁晴。
“兄弟，你惹祸了。”军大衣中年汉子悄声打断丁晴与刘星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