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半昏半睡中两次被吵醒,嘟哝说,“怎么,你想买。”
白脸道士伸出双掌制止众人的交流,“大伙,无心碳除了刚才的这个小小的用途,还有大用途,我不敢说治什么癌症那些大话,但治愈风湿骨痛,久坐血气不通,天寒怕冷等症状必有成效,每个星期坚持喝了一杯,就像刚才的那个小杯,三个月后保证痊愈。而强身壮体更不在话下,我还是老话,可以打死两只老虎,但不能贪多,就一星期一杯,贪杯可不行,所谓物极必反。”
说到这里,也有人挺身而出,试验风湿骨痛,一老朽,拉出形同槁木的老腿,拐着走路,喝了一杯,顿时利索板直,为众人验证无心碳的药效,作为活招牌宣传。
本以为就此打住,白脸道士仍由话说,“大伙安静一下,我说说无心碳最后一道功效,,此物能治愈枯叶脚。枯叶脚大伙可能很多人不知,这是一种慢性病,具体原因我也不懂,只知是脚指头一种恶毒的细菌,接着整个脚根变黑,再往上传染,这条腿都会变黑,像树叶枯死,动不得,走不了路,最后就是发脓,治疗不及时整条腿就要截肢。”
似乎这个吓人的病没有引起骚动,那些远道慕名而来的人,置若罔闻。而丁晴神情怪异,双手早已拧成拳,这时舒展开,在大腿上来回摩擦牛仔裤。
白脸道士又说,“无心碳难取,更是难得。难得之处并不在刚才以上几点功效,在于能治疗枯叶脚。但治愈枯叶脚就不能用来化水服用,而是取其碳油热敷。”他再次小心翼翼拿起无心碳,从车厢中间走到车厢左侧尽头,就是靠近六号车厢处,又回转如是来到右侧尽头,目光扫视穿着沉厚的旅客,边走边说,“这无心碳不能敲成碎片烤油,必须用平底盘托住无心碳,下方燃起普通火炭加热,热度足够时,中空之处就会渗出碳油,用棉签接住,涂抹枯叶脚伤处,如是来回,这脚黑熬处就会化脓流出血水,睡上一晚,脚就会恢复正常,能干下地站,这一截长无心碳用完,保准能走,能跑,不会旧病复发。”
这时还有人吆喝着起哄要试验,白脸道士这就不允许,笑脸回应,“不是我吝啬,也不是说火车上不能生火,也是说这物难得不能用,只是观内几日揭不开锅,师傅命我下山取些香火钱滋养,若是就此化了无心碳,有愧师傅和观内的师兄弟,重任在身,贫道实在惭愧。”
一个穿着浅黄色皮绒衣,脖子缠上红色围巾,包扎锦色头巾的中年妇女,就在刘星隔着通道对面的座位靠窗处,挤着人走出,应声说,“师傅,我呢就用不上,倒是家里的老人有风湿病用得上,我买些回去孝敬,你说吧,这无心碳怎么卖。”
“我先代天贤观谢过这位施主善心,但这不是卖,是为观里添些香火。”白脸道士扫视众生,“无心碳难得,我就收些苦力钱,两百元一克。”
价格比黄金不足,比白菜是绰绰有余,有人哗然,有人倒吸冷气,也有人爽快,就是刚才的中年女子,“你那无心碳有多少?。”
“恰恰一斤。”
“我全要了,只是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钱,手机支付行吗?”够豪爽的话,这一算来出手就是十万元,中年女子迎过来,欲要付账。
自然响起愤愤不平之声,有人马上挤出座位,仓促脚步逼近,围起白脸道士,大声抗议,也有人嘀咕不满,欲动不动张望。
按捺不住的丁晴半身离席,欲要加入抢购队伍,突然发觉左手被刘星一手拽捉。刘星浅浅一笑,“怎么,要抢了?”
军大衣中年男子憨笑,虬须大汉跟随笑了一下,说。“姑娘,你还不快点过去,等下就没有了。”
白脸道士笑笑环视围起的人说,“如今网络发达,也不怕大伙耻笑,我也用了手机,手机支付当然可以。只是,您全部要完,其他人恐怕就不能享用,贫道身怀慈悲之心,不忍心这样。”
“这怎么行呢,我说了先买的。”中年妇女叉着水桶腰大声说。
“施主一番善心,贫道不忍驳回。此物贵重,我也不敢多带,再下一个站,我命人送上车来一截,您看如何?”
中年女子悻悻作罢。紧接着就是哄抢,倒是白脸道士也有办法,唤来徒弟点着人头指挥顺序,被围在中间的他,取来一杆药店用的小秤,按克买卖的物品不是电子秤能解决,又有一徒弟道士取来小锤与小锤,按照乘客所需,小心翼翼敲打无心碳分开,当然只多不少得秤。
外面的人拥挤内圈的人,人头涌涌,挤着列车通道水泄不通。约多了十来分钟,无心碳卖得剩下手指尾短的一截,该买的都买了,人如鸟散。乘务员恰如其时推动餐车到来,高声吆喝售卖,叱喝通道看热闹的闲人,撵开回原位坐好。
白脸道士收拾好行囊,走近方才欲要购买一截无心碳的中年妇女,交代一下,意思是列车停靠站时请跟随而去。
丁晴撒开刘星的手赶着扑去拦住,“师傅,你还有多的吗?我要一截。”
“这位女施主,真的过意不去。这次出来,贫道就带了两根,一根就在这里,另一根,刚才已出手,对不起了。”
丁晴瞧去艳丽衣裳的中年妇女,嘴刚动又合拢不言,皱起眉头,丹凤眼呆滞,许久才出言,“这位大姐,你方便让给我吗。”
“笑话,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我等着救命。”丁晴不情愿的语气说着话。
旁边的一中年人不解问丁晴,“姑娘,听你说是救命,莫非你染上了枯叶脚?”
丁晴不语,神色黯然。
突然,不知何时到来的一个老人,满脸皱纹,从怀里放下一个小孩,扑了上去,跪倒抱住白脸道士的脚,哭丧着说,“这位师傅,求你发发好心,救救我的孙儿。”
众人把目光送到衣衫单薄的爷孙俩,小孩大概就是五六岁,冷得发紫的小脸蛋,留着青灰色鼻涕,全身颤抖不停。老人拉起小孩右腿的裤脚,全部发黑,流出腥脓作呕的深红血水。
白脸道士赶忙扶起老人,好言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你这番大礼我受不起,有什么话您只管说。”
“请您大发慈悲为我这孙子治病,我怕他真的熬不到犊子县。”
同时好心人急忙从行李架抬下旅行包,拿出不合身的衣裳,蹲下披在小孩身上扣好,抱以同情的眼神,又无可奈何站起。
白脸道士环视众人,默默点点头,一脸情切说,“老人家,我这里就剩一小点,就先缓缓吧。”
白脸道士吆喝众人让开,小孩就地躺下,脱下那只不能叫做鞋的臭鞋,寻找火源,就是打火机,大拇指与食指钳住尾手指长的无心碳,打火在下方烤,只是打火机很快被风吹灭,原来有人抽烟,打开车窗的一条缝透气。
军大衣中年男子憨厚笑笑,在众人指责声中掐死烟头,用力往下一压,关上车窗,坐下侧身悄声对刘星说,“你不去拦住你女朋友吗?”
刘星浅浅一笑,起身,挤开人群,打火机仍旧没有能连续奋战,打着就灭了,烫手辣到白脸道士的手。铛一声,刘星送来一个燃油贼牌打火机,点着火送过去。
加热充分,一滴黑色碳油从中空渗出,热疼的油往下滴,滴到小孩的脚背,升腾雾气,小孩凄楚地叫喊,茫然的小眼睛转动黑色眼珠,留下泪。
浓稠的黑腥恶臭涌出,整节车厢流窜难闻的气味。再没有碳油流出,没有药用纱布,丁晴唯有使用普通纸巾吸收恶水,扶起小孩,抚摸他的脸,丹凤眼微笑。白脸道士理理两寸长道须,拱手作揖,众人响起掌声。
老人瞧见孙儿脸色大好,又向白脸道士跪倒道谢,“劳神师傅了,就请您再大发慈悲之心,用另外一截无心碳把我孙儿救好吧。”
白脸道士搀扶起老人,“老人家,我何尝不想救人。只是,你不知我身负重任而来,这无心碳是师傅所委托的香油钱,观里几十人饿着肚子等着我。我刚才用了这一截,已是能力所及,再用就难以向师傅和众师兄师弟交代了。”
“那您说要多少钱,我给。”
“这不是钱的问题,刚才您没有来,我已把剩下的一截出手了。”
开始有人劝导中年妇人行善为本,中年妇人倒是比刚才拒绝丁晴爽快,马上答应转了。
白脸道士见如此便说,“老人家,这一截无心碳,重一斤,就是五百克,两百元一克,一共就十万元。”
老人沧桑的脸像是痉挛起来难受,苍白无色,深凹的眼眶瞪大眼球怔住,圆着口说不好话。
白脸道士看出老人的难处。“这样吧,我就本着善心,现在私自定夺,回去再禀告师傅,就少收五千元,您看如何?”
“我,我这趟带孙儿来找无心道长看病,买了车票,就剩一百多块,你看,”老人使劲搜出藏在内兜里防止窃贼的钱,一一拿出,一张褶皱的一百元,一张半新半旧的十元,还有最后从裤袋里找出的钱,揣成一团,分开数数才知道是六张一元,还有两张一毛,他望向中年妇人,“姑娘,求你发发慈悲,求你了,救救我的孙儿。”
中年妇人不说一词,扭转头走回座位。
老人这时把期盼的目光送给丁晴,“姑娘,求你发发慈悲,求你了,救救我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