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子说,尽管清风峡里只有五十多个人,但是人人都身怀绝技,而且各有所长。她在家乡的确只读过小学六年级,就被爷爷带到了清风峡里,然后在峡谷里又跟着两个大学生学习高中和大学里的知识,还跟着老秀才学国学,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还练就一身好武功。爷爷现在是村里的寨佬,相当于村长之类的角色,等璇子长到十二岁以后,就得接下爷爷的衣钵,掌管着整个清风峡,带领村民们完成使命。
至于他们的使命是什么?我没问,问也是百搭,小姑娘嘴巴紧得很,认识了大半天,她连清风峡的出入口都只字不漏。
我把巨蟒身上的龙肉全部卸下来堆在洞口,看着璇子摇着她的圣枝,召唤来很多藤条,自个儿将龙肉捆成一团,然后缓缓蔓延坠下绝壁。这小小的一根树枝,果真魔法无限。
运完龙肉,璇子看着呆在一边的火麒麟,突然把手里的藤条递进我的手里,说:“叔叔,火麒麟是你制服的,你又不准我杀了它,还是送给你吧。”
“真的?”我有点不信,这小璇子一直那么贪婪,怎么现在却变得大方起来?转念一想,这火麒麟一旦落到清风峡,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璇子的爷爷号称猎王蛊王,他会放过这千载难得的宝贝?
于是我赶紧说:“好吧,叔叔谢过璇子了。”一把就抓住了藤条。
璇子鬼怪地笑了一下,说:“看你急得,你知道怎么控制火麒麟不?不要以为鼻孔里穿着一根藤条就算是控制了。”
对了,控制火麒麟的关键不是藤条,而是咒语。
“你记住了。”璇子把手中的小本子递给了我,说:“我把使唤捆仙索的咒语都记在本子上了,有魔咒,有解咒。尽管你没有圣枝来使唤捆仙索,但是有了咒语,至少你就不怕捆仙索了。你记住,魔咒是控制,解咒是解脱。你不仅仅可以用魔咒控制这只火麒麟,万一以后你……身边有人遭遇了捆仙索,你都可以用解咒来对付捆仙索的。”
璇子相当于送给了我一件法宝,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把自己的、乃至清风峡的“软肋”也给了我。
一个激动,我把璇子拥抱在怀里。眼泪有点潮湿:“有空,记得到黑蟒洞来找我玩。”然后一转身,牵着火麒麟走了。没有回头,身后传来璇子悠悠的歌声:
我已经记不起
哪一场依稀迷离
淋湿了我的记忆
我已经记不起
那一段揪心的情节
扰乱了你的足迹
风吹过的时候
眼泪莫名的流下来
我煎熬着思念等你
等你带来春暖花开
谁家的燕儿
停留在我的窗前
叫嚷着无聊的春天
总会让我泪流满面
我不要长生不老
我不要修炼成仙
我只想枕着你的臂弯
哪怕只是一宿缠绵
花开花香就好
不一定要种在自己的花园
你快乐幸福就好
不一定非要我在你身边
……
这小姑娘在哪里学来的歌?如此缠绵悱恻,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情怀,不好。我抹了一下脸颊,坚决不回头,任歌声在身后渐行渐远……
返回的途中,火麒麟似乎知道我不是璇子,显得很不老实,我赶紧在一块平地上坐下,翻开璇子的小本子熟悉咒语。
魔咒:雷哪呢嘛咪唵吽吐哦吼;解咒很简单,反过来念就是:吼哦吐吽唵咪嘛呢哪雷。
我悄悄的试了一遍,果然火麒麟身上的藤条就有不同的反应,火麒麟当然也跟着有了不同的反应。于是我赶紧降低了声音,迅速地把咒语背熟。刚要合上本子,第二页却不经意间翻开了,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和君好”。这字迹分明是刚刚写上去的。
我惨然一笑:这个璇子,醒世太早了。
转眼就到了捕获火麒麟的火甲龙洞,却见之前逃掉了的那只母麒麟,正四脚撑着地面,身子前倾挡在了挡路中间,正扇动着耳朵打探我的方位,随时准备要冲击过来的样子。贵子立即带着几条巨蟒梭到了我的前面,双方剑拔弩张。
不等我念咒语,公麒麟就发出了一声悲鸣:“嘛……”听起来像是喊“妈”。对面的那只母麒麟也回应着“嘛……”整个洞府就像是无数个人在喊着“妈妈”,甚是凄凉。
公麒麟一摇脑袋,声音比之前更加凄厉,“嘛……”地大叫了一声。那只母麒麟把嘴巴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走到灌木丛那里却不进入洞口,四脚一软竟然瘫倒在地上,发出“妈妈”的叫声。
我不知道这两火麒麟是夫妻还是母子,但是这叫声实在是让我心里难受。看这样的阵势,公麒麟大概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就不准母麒麟赶来送死。而母麒麟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麒麟遭难,所以两只麒麟就这样难舍难分。
璇子不是说吃了火麒麟的心就能成仙吗,那么这火麒麟应该是非常有灵性的圣兽了。如此说来,不管这对火麒麟是夫妻还是母子,我要是活生生地把它们拆散开了,是不是有违天道呢?
我突然作出了一个很道义、但是也很草率的决定:抬手一枪就斩断了火麒麟鼻孔前的那一根藤条,说了一声“去吧”。公麒麟立即就朝母麒麟跑了过去。想着它的身上还捆着那么多藤条,于是赶紧念解咒:“吼哦吐吽唵咪嘛呢哪雷”。藤条倒是松开了劲儿,但是那些打成的结却不会自动解开。一些藤条就松松垮垮的缠在公麒麟的身上和腿上。
看着两只火麒麟瘫坐在地上耳鬓厮磨,我立即招呼贵子它们准备离开。这时却见两只火麒麟慢慢站起身来,公麒麟突然勾下脑袋,迎着洞壁上坚硬的岩石一个俯冲,两只角就重重的撞在岩石上,随着一声凄厉哀鸣,它的两只角直接就被撞断了下来。
公麒麟当即倒在地上,大概是痛昏过去了,没有角了的秃头上鲜血淋淋。母麒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是闻声过来倒在公麒麟的身边,又是一阵“嘛啊嘛啊”哀鸣。
这一幕我看得心惊肉跳。我知道公麒麟这是用它的两只角来感谢我的放生之恩,更是感佩火麒麟的义举。于是就带着贵子来到火麒麟身边,这次,母麒麟居然没有任何不友善的举动,就老老实实的爬在地上不动,看着贵子给公麒麟舔伤口。
大约五分钟不到,公麒麟就苏醒过来,缓缓的站起身子之后,前面的两条腿一屈,居然就跪倒在我的面前。我居然也神叨叨地举着双手冲着它们抱拳,想起来都很好笑,第一是它们不懂抱拳的意思,第二就算它们懂,但是也看不清楚啊。
不过,我相信这火麒麟是很有灵性的。
随后,两只火麒麟一头钻进了灌木背后的洞穴里。
尽管我没有得到麒麟心,估计这辈子不要去想做神仙的梦了。但是我毕竟是做了一件善事,而且还得到稀世珍宝:两只麒麟角。
怎么说我也可以长生不老了。
我刚刚把麒麟角捡起来,还没来得及背在背上,突然听到身后发出一句“哼”声。不觉一惊,回头一看,居然是璇子,正满脸怒气盯着我。
我知道她是怪我放走了火麒麟,于是急忙走过去把麒麟角递给她,讪讪地笑着说:“你看,这样对我们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啊,是不是?”
不料璇子一巴掌把麒麟角打落在地,满目怒火,一脸杀气:“谁稀罕这玩意啊?我就知道你不会珍惜火麒麟的。”
我非常讨厌哪个女人仗着自己是美女,动不动就在男人面前撒娇撒泼,于是声色俱严地问:“奇了怪了,我把火麒麟放生了,还叫不珍惜?难道要把它杀了、吃了,那才叫珍惜吗?”
璇子显然也被我的表情吓住了,脸上不再有怒气,而是多了一些恐惧。但是鸭子死了嘴壳硬,嘟着嘴巴说:“凶什么凶你?那只火麒麟又不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我又纳闷了,这火麒麟不是我的,难道是她的?哦哦哦,对了,的确是她送给我的……呵呵,这小姑娘,原来是为这个生气。
我立即缓和口气说:“璇子乖,璇子听话,刚刚你是没有看见那一对火麒麟难舍难分的场景,它们有可能是夫妻,有可能是母子,不管是夫妻还是母子,我们都没有权利把人家分开,璇子说叔叔做得对不对?”
璇子怨气未消,气鼓鼓地说:“反正……你就不会珍惜我送给你的东西,送你青果你又不吃,送你火麒麟你居然能放掉。”然后侧过头,小声嘟哝着:“无情无义。”
“咦?怎么说话的?”我又不爽了,转到她的面前,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以后不准这样和叔叔说话,叔叔是最重情重义的。”
璇子抬起头,眼泪汪汪,口气还是很凶:“把我本子还给我,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我微微一笑,说:“怎么用不上,作用大着呢。对了,你送的果子,还有本子,我都会好好的珍藏着的,不信?下回见面的时候,我要是没带在身边,你就……你就骂叔叔无情无义,好不?”
璇子“扑哧”一声笑了,一转身又侧过头去。
我突然想起,这小姑娘不回家去,跟着我过来干什么呢?
我把一只麒麟角递给她,说:“璇子,这火麒麟呢,是很有灵性的神兽,它不比火甲龙,要是遇到火甲龙,我们就见一条就杀一条,来两只我们就杀一双。你看,我放生了它,它就断角谢恩,人都很难做到这一步,所以呢,叔叔没有做错,你也不要多想。这只麒麟角就送给你,你一定要把它炖汤喝了,不求长生不老,但求无病无灾。”
璇子接过麒麟角,一个劲地点着头。
我把她额头上几缕凌乱的头发捋顺,说:“回去吧,你爷爷正在等你回家呢,以后要来找叔叔玩,你就……”我差点就报出了我的手机号码,想起来也真好笑。可是,我一时半时也想不出如何与璇子联络的方式。这洞府纵横交错,怪兽遍布,危机四伏,璇子要来找我,可是有着很大的难度。
“对了叔叔”。璇子把麒麟角放在地上,从腰包里掏出两只银铃铛,有兵乓球球那么大,她把其中一只铃铛放在地上,右手捏着另一只铃铛的吊柄,轻轻一摇,嘴里叽里咕噜一念,手里的铃铛响了,地上的铃铛居然也响了。
璇子捡起地上的那一只铃铛,递进我的手里了,说“这是一对夫妻铃,只要用力摇动一只,念上咒语,另外一只就会有感应跟着响动,有了这铃铛,以后你有事要找我,就摇动铃铛,然后灵儿就会带着我来找到你。”
我连连摇头说:“不要。”
璇子面露愠色:“为什么?”
我说:“这铃铛的名字取得不好听,要我收下也可以,但是我得给它们重新换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嗯……”我想了想,说:“就叫母子铃吧,母子连心,更好一些。”
璇子,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只能是你的叔叔。
璇子咬着嘴唇,憋着没说话。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问:“咒语呢,咒语是什么?”
璇子抓起麒麟角,转身走了,走到几十米远才抛下一句话:“咒语也在本子上写着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和君好……”她人已经消失在洞道里,声音还在洞厅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