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路赣的介绍,我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大伯原本是叫我上来带“护国神兽”巨蟒下去保卫桃源村的,我要是带上这两百多名阴兵,不用吃一餐饭,不用发一分饷,白白捡来两百个“杀得死敌人,敌人却杀不死”的奇葩战斗力,大伯不乐坏才怪。
于是我问路赣:“你现在已经复活了,还能召集阴兵吗?”
路赣有开始洋洋自得起来:“那是必须的,就凭着我的修炼,两千多年的造诣,这阳间阴间,似乎还没有什么事能难住我。”
我“嗯?”了一声,意思是难道连我也不怕了?老不死的一下就猜出看我的心思:“不瞒将军,其实刚刚您准备拿枪刺我的时候,我的灵魂已经出窍了,留下的肉身,一旦被你刺中也就化成了白影。要不……”老不死的居然敢挑衅我:“试试?”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叫朝他那个地方刺。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首先看路远,一歪头说:“你来。”心想,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你也不会怪我的,是你自己下的手。
路远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毕竟老不死的是他的先祖。
不料老不死的竟然直接撞上我的枪尖,然后穿透枪尖沿着枪杆向我逼近。原来路赣还真的练就了阴阳结合刀枪不入的不死之身。而且这灵魂出窍了的老顽童还想耍我玩,竟然张开双手作出掐我脖子的恐怖状。呵呵,想玩吗,我陪你玩。我松开双手,任枪杆颤颤巍巍地就插在他的身体中,然后十指紧扣,胡乱地一挽一翻,口中念起了“驱鬼令”:“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神降临、锁鬼关精,玉帝敕下、斩邪灭精、急急如律令”……还没念完,只听“哎哟”一声怪叫,路赣的肉身就飘散了,然后在几米远的地方又凝成人形,连连摆手说:“不玩了不玩了, 我算是服你了。”
服了就好,我还有更厉害的凌空神掌没有使出来呢。就凭之前在鬼道里,我能将无形的白影抵御在十米开外,要是换成有形的物体,起码已经被推出了四五十米,也就是说,我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凌空神掌应该练到了第五重。
我嘿嘿一笑,说:“路老前辈,应该是我服你了才对呢。对了,阴兵变成人形之后,是不是就像刚才你这样,看起来是人,其实只是一个幻影?”
路赣说:“上了一定岁数的就能幻化成人影。这人影其实也不是虚幻的,可以实打实的战斗,刚刚你要是不念咒语,我真的能掐你的脖子。但是那些新鬼,连摄人魂魄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边上起个扰乱作用。”
真有这么一支队伍,我不叫好都艰难,看来这一趟的收获,远远比带回几条巨蟒还大。于是就兴奋地说:“那么就请陆老前辈现在发个集结令,我看看这些阴兵好不好使?”
路赣摇摇头说:“对于将军来说,估计不是太好使,因为阴兵听不懂人话。”
我挠挠脑袋,说:“那么就由老前辈您来指挥吧,你阴阳相通,它们总能听得懂你的……话”。本想说“鬼话”,但想想不太礼貌,就及时的刹住了。
路赣一抱拳,道了一声“遵命”。随后带着我们一干人等来到了秘洞洞口。只见路赣摇晃了两下身子,随即就幻化成一团白影,叽叽喳喳地一通乱叫,瞬间,四周就被白晃晃的影子包围。然后一个个跟着路赣变成了人形,有的要实一些,有的看起来却很虚幻,只有路赣,倒是又恢复了人样。而那些无法变成人影的鬼魂,就像一大堆萤火虫一样在四周游荡着,整个洞府顿时阴风惨惨。
我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齐刷刷的一溜白影,突然想起梦中两千多年前在夜郎谷发生的惨烈战役,心中不免有些悲怆,于是银枪一舞,我又唱起了那首《长歌》:
山风凉,秋草黄,莽莽天涯思故乡。
将军泪,家国殇,豪情热血付衷肠。
遗恨长安挥长剑,身陷南蛮舞银枪。
挥长剑,舞银枪,长歌一阕泪残阳。
这个时候,上百团白影突然之间和我一起翩翩起舞,映着洞中的紫光流离,好一番悲壮凄美的景象,直看得路远眼泪花花……
这百十个鬼魂,应该就是当年夜郎谷战役中牺牲的龙骠营勇士了。
一曲舞罢,众阴兵和我亲近了不少,纷纷围着我转圈圈,有大胆的还犹犹豫豫的伸手来抚摸我的黄金甲和银枪。我突然豪情陡增,大喝一声:“众将士听令。”
很遗憾,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的结果,一大半半大孩子一样的阴兵,还在围着我玩耍。只有百来白影站成了队列。
路赣见状,刚要下达他的阴兵令,突然之间,洞中又传来了飘渺的《长歌》声:
长歌一阕,拭泪遥望故乡月,
长歌一阕,夜半马嘶旌幡猎。
长歌一阕,秋风不拂英雄血,
长歌一阕,壮志未酬身不灭。
……
歌声忽远忽近,偶尔还伴有磬乐,但是却不知道是何处传来的?
我持枪站定四处张望,这可是我梦中的长歌啊,无数次在梦里和生命里吟唱,涤荡了凡尘的喧嚣和苦恼,带我畅游旷远的感伤和壮烈……如今,这歌声就在我耳畔荡漾,却又远在天涯,听得见摸不着,冥冥之中一种遥相呼应的痛。
再看一溜阴兵,纷纷倒头便拜,叽叽喳喳地表达着不知是惊诧还是崇敬的情绪,我看不懂,也看不见。
歌声渐行渐远,我隐约发现一溜白影飘向洞顶的一个小孔,于是腾身去追,可是我的功力有限,只能纵身飞上五米高的岩壁上,白影已经消失。我大叫一声“贵子”,贵子立即就飞了上来,缠在我身边的石柱上,我骑上蟒身,可是它却将我驮回了洞底。
仰望洞顶哪个小孔,我无奈得非常怅然,只有我懂。
这时,路赣正在召集阴兵集合,如影如幻的阴兵阵容呈现在我的面前,宛如一支另类的仪仗队,悄无声息地迈着正步消失在鬼道里。
我又是一阵叹息,只可惜我等带来的龙肉片太少,救不了那么多阴兵,再说,也不知道它们的尸身是否保存完好。要是能多有几个像路赣一样的老将,说不定就能剿灭黑甲军。
也不知道黑甲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们是不是也有一支阴兵?
对了,我得再斩杀火龙,就能多让几个阴兵恢复肉身。但是斩杀火龙,首先得找到它的行踪,还得有巨蟒帮忙才行。我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让贵子多找几条巨蟒来。
再回到将军府,我还在想着刚才那道瞬间消失了的背影和歌声,这道影子是谁?歌声是不是它应和的?我的头开始有点痛。
懂事的小林不知何时已经衔来了一碗紫蓝色的琼浆,四五天时间,又积了一小勺,我呡了一小口,头就不痛了,随手把剩下的交给了身边的路远。不料路赣却伸手过来把碗接住,摆在我面前的桌案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垂立一旁。我侧头看他,他这才开口,表情甚是悲戚:“将军,您刚才的一举一动,就和老将军一模一样。当年在洞中几百年,老将军也是爱犯头痛病,也是巨蟒衔来琼浆给他饮下,他每次都只喝一半,总要留下一半给我喝。想着将军过度操劳,我怎么舍得喝呢,我就这样给他留着。”
我急忙起身,朝路赣抱拳:“感谢老前辈,辛苦您一直照顾老将军。”我想,假如闵仲老将军真的是我家先祖,路赣照顾他这么多年,我这个闵家后人的确该感谢一下人家。
不料我话刚说完,路赣突然有跪倒了,而且放声大哭:“将军您救别再瞒我了,您如果不是将军本人,那么肯定就是将军转世。”
我急忙扶起路赣,问:“老前辈何出此言?”
路赣就一边抽泣一边说,他还没有恢复肉身的时候,飘荡在鬼道中的灵魂就发现我很像是闵仲将军,不管是身形还是容貌,都和当年征战沙场的闵将军一模一样。等他的灵魂和肉身融为一体之后,他就真的把我当成闵仲将军了,不过看我的身材,和闵仲将军仙逝的时候出入很大,言行也有很大的区别。所以就相信了我的解释。但是这次再入将军府,路赣又觉得我就是闵仲将军本人了。
“为什么呢?”我问:“难道我真的和老将军长得很像吗?”
“像极了,简直一模一样,您看这眼睛,这鼻梁,这嘴唇,一样的潇洒英武,一样的刚毅睿智……”我挥手打断他的话,都说当官的都喜欢听奉承话,以前没有当成官,也没有人奉承,只知道自己的反感是因为吃不了葡萄就嫌葡萄酸,现在我也算是将军了,还是听不惯奉承话,贱命就是贱命。
“说要点。”我一声令下。
“好好,我说要点,要点可多了。”路赣忙不跌地说:“要说将军没有仙逝我也不信,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当时那么多火龙在喷火,老将军已经被烈火包围,想要逃生的可能性不大。再说,这一千六百多年过去了,将军要是还在,也不见他去找自己的队伍。但是要说他仙逝了呢,我也没有遇到过他的灵魂。真不知道老将军去了哪里?但是自从见到将军您之后,我就有了一个怀疑,估计闵仲老将军早了到来人间,寻找托生转世的人,而将军您,就是老将军托生转世的。”
“废话,难道我这样就能做汉朝的将军了吗?就能统领千军万马?我要真的是老将军投生的,也不是现在这个卵样!”我真的很生气,我在人间连一个副科位置都差点保不住,后来阴错阳差成了正科,突然又陷在这个洞里出不去了。我这点水平还能做将军?打打架可以,文韬武略?不行!我有自知之明。
路赣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很纳闷,老将军的确比你呢……稳健许多,至少不会这么轻易骂人。但是……要是你不是将军,那么你怎么会唱《长歌》,怎么能打开将军府的大门呢?”
我就奇怪了,唱歌那是在梦里学会的,要说打开这个将军府,本身就不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