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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西红柿事件

小时候,我嘴很馋,爱吃零食。一直很羡慕姥姥家,希望爸爸妈妈能像姥姥姥爷那样,开一家小商店,卖很多很多好吃的。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有好多零食吃,而不是只能在柜台外面,隔着玻璃窗望着他们。那时候,我最喜欢吃香蕉和西红柿了,觉得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水果和蔬菜。我最喜欢吃的菜则是糖拌西红柿,在它的面前,我的抵抗力为零。

从我家到姥姥家,步行大概需要4-5分钟。妈妈时常会带着我去姥姥家。有时是去和姥姥打麻将,她们都很喜欢玩麻将,有时是去看望太姥爷,太姥爷年岁高了,需要有人照顾,有时是去帮姥姥侍弄田地,姥姥家的田地很多,自己忙不过来。一次,姥姥喊妈妈和同村的一个阿姨一起帮忙侍弄田地。当天,妈妈带我来到姥姥家,让我在这里玩,等她一起回家吃午饭。大概快到中午的时候,她们从地里回来了。为了表示感谢,姥姥留大家一起吃中饭,并特意让那位阿姨把孩子也一起带过来。妈妈帮姥姥一起做菜。我和那位阿姨家的儿子一起在屋里玩。他看上去比我大很多,因为彼此不熟悉,我们几乎没有语言交流。饭菜做好了,看见餐桌上有糖拌西红柿,我真是开心极了。吃饭的时候,我的视线基本上没有离开过那盘糖拌西红柿。我先夹了一块儿放到嘴里吃掉,正在我准备夹第二块的时候,那个男孩的筷子先于我的筷子夹到了西红柿。我随后夹起另外一块,他便比我更快的吃掉,再夹一块。我们两个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的吃光了整盘糖拌西红柿。餐后,那位阿姨带着孩子回家了,妈妈则帮助姥姥一起收拾洗碗。我吃的饱饱的,在卧室里面休息。当我自言自语的摆弄着手里的塑料玩具时,听到厨房里面有争吵的声音。我悄悄的推开了门,趴在门缝里,看到姥姥和妈妈一边刷碗,一边吵架。“你们家岩真差劲,和人家孩子抢菜吃,柿子都让你们家孩子吃了,真是没采。”“哪抢了,我看那孩子一直在抢着夹菜吃,岩可没他吃的多。”“怎么没抢啊,整盘柿子都让你们家孩子吃了,你也不管管,就知道挑好的吃,真丢人。”我听到这里,悄悄的把门关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像姥姥说的那样,特别没采,特别丢人。另一方面,我觉得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让妈妈受委屈了,自己心里很过意不去。

回家后,妈妈没有和我提及这件事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而对于我来说,这确确实实发生过。我忽然间意识到,不是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不是自己喜欢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做事情需要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包括自己的亲人。没有人会像爸爸妈妈这样无限制的包容我,我不能做一个讨人厌的孩子,也不能再让妈妈因为我而受委屈。西红柿事件后,我了解到,以后在姥姥家里,要多吃饭,少吃菜,另外不能只吃好的,自己不喜欢吃的,例如咸菜之类的也要吃一些。过了很久,不记得因为什么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在姥姥家里聚餐。那天的餐桌上有我喜欢吃的韭菜炒鸡蛋。在农村,鸡蛋相对来说是不容易得到的,是要珍贵一些的。而韭菜是自己家里可以种的,只要到了季节,要多少有多少。有了那次西红柿事件的教训,这一次我多吃韭菜,少吃鸡蛋。一整顿饭我好像只吃了两三块鸡蛋,有一块还是妈妈夹给我的。妈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平时喜欢吃鸡蛋而不喜欢吃韭菜的我,一直在吃韭菜,妈妈主动夹了块鸡蛋给我。这次吃完饭,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姥姥没有因为吃饭的事情再和妈妈生气了。这下子我也就放心了,也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了。

我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挺长的。从我7岁那年开始,就在姥姥家里生活了,一直到我小学四年级才搬到奶奶家住。我不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比较懒,家务做的少,也比较馋。姥姥家里开商店,经常会有小朋友来买吃的东西,而我没有钱,就选择用望梅止渴的方式来满足自己。只要听见有人来买东西,我就会跑到柜台前面和要买东西的小朋友一起隔着玻璃窗看那些诱人的小零食,有时候我都来不及穿鞋子就跑了过去。一来二去的,姥爷开始讨厌我的这种做法。他训斥了我一顿。我的望梅止渴尝试就这样失败了。其实,当时是觉得有些委屈的,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并没有做什么。或许是我的做法,让姥爷觉得很丢人吧。我总是这么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自己的馋嘴,做一些讨人厌的事情。还记得那次和姥姥姥爷一起吃早饭,饭盆里面放着两种馒头,一种是用白面蒸的,我很喜欢吃,一种是用玉米面做的,我不喜欢吃,但是我们这里主要种植玉米,在这里家家都有玉米面,很便宜,而白面需要用钱买,或者用很多玉米来换,相对贵一些。我知道就算自己不喜欢吃,也要吃玉米面的馒头,于是我拿起了一个玉米面的馒头,正准备咬一口的时候,姥姥端着菜进来了。看着我手里的玉米面馒头,姥姥笑着说:“岩懂事了,知道吃这个了,没事的,吃白面的吧。”说完,姥姥又出去了。得到了姥姥的首肯,我放下手里的玉米面馒头,拿起白面馒头咬了一口。这时姥姥收拾完了,进屋和我们一起吃饭。她看见我手里的白面馒头,说:“咋真吃白面的了,还是先把玉米面的吃完吧。”“你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就这么吃吧。”姥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当时的我很尴尬,想要放下手里的馒头,可是不争气的自己已经在上面咬了一口,不放下姥姥又会不开心。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要把玉米面的馒头放回去,拿起白面馒头吃。

长大后,我去姥姥家里做客。因为我比较瘦,妈妈总想让我多吃点儿。这时姥姥会笑着说道:“岩在我家的时候可真能吃,一顿饭能吃三个白面大馒头。”听到这话,我总觉得有一种讽刺的感觉。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吃白面馒头,如果能吃上,一定会使劲吃。当然,或许是我过于敏感了。现在的我已经很少吃白面馒头和糖拌西红柿了。并不是觉得它们难吃,只是不想再想起它们背后的故事。我现在吃韭菜炒鸡蛋,仍然是吃里面的韭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多了,觉得韭菜很好吃,相反觉得鸡蛋没那么好吃了。

现在想想以前的这些事情,我还是会有一点点委屈的感觉。表弟曾当着我所有玩伴的面塞给我一把好吃的,“姐,你偷偷的吃,别告诉姥姥,她不让我给你吃。”我虚伪的外衣彻底被撕碎。一直以来我都在玩伴面前伪装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深受姥姥姥爷疼爱的孩子。曾经有小伙伴看到我在姥姥家商店里拿东西需要记账,我就骗他说那是为了方便姥爷最后对账用的。小伙伴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失望与嘲笑。从那之后,我很少在玩伴面前提及到家里的事情,尤其是我在姥姥家的生活情况。那成为了我自卑的源泉,也成就了我的玻璃心。走在路上,我经常会觉得别人在对我指指点点。这些年我的这个毛病好了很多,但是我依旧在因为别的事情而伪装自己。我还是那个生活在套子里的人,只是时间变了,我的套子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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