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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桃花香

本来要好好算账的,却因为秦江砚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不欢而散。

一年一度的蘩珏庭筵席也终于落下了帷幕,伴随着啼竹郡主神志清楚以后,众人都打道回府了。叶初颐和陆云生在蘩珏庭留了一个晚上,秦江砚也是。

第二日,秦江砚和陆云生走了,许皇后也走了。在许皇后临走时就让叶初颐整顿好了之后来皇宫逛逛,叶初颐一般都挺敬重长辈的,便同意了。

姝华宫的花园里,严贵妃独自一人漫步在桃花林中,西梁的气候很奇怪,春来得很晚,但很快就过去了,知道夏天在春天开的桃花才初始华,人面映桃花,桃花衬人面,两者都分外娇艳美丽。严贵妃闺名荷希,她十六岁入宫,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却保养的像是二八少女。严荷希是老永昌候的次女,现永昌候嫡亲的妹妹,在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严荷希就已经把诗词念得滚瓜烂熟了。七八岁的时候,她已经能出口成诗,而且辞致清丽,连寻常的成人都比不上。然而严荷希最出名的并不是她的才名,而是她为人大度,心性宽和,再加上生下秦王萧宣鹤,还有实力雄厚的严家作为后盾,所以一向享受尊荣。

但西梁历史上的第一才女却不是她,而是她的闺中密友,长公主叶南毓。那时西梁的第一美人是现任的皇后娘娘,许湘月。

严荷希自小便和叶南毓一起长大,是胜似亲姐妹的关系。而永昌候严凯成便一直被她们视为兄长。三人一起成长,一起名扬于京城,一起名扬于西梁。可是第一永远都是别人的,群芳榜许湘月是第一,她只能屈居第二,西梁百年来的第一才女也是叶南毓不是她,她还是第二。况且叶南毓的武艺超群,可以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她却不能。

可是她不嫉妒长公主,她一直以自己能有一位这样优秀的妹妹而自豪。但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叶初颐,很不喜欢——只因叶初颐是南毓长公主的女儿。

阳光映照在严荷希的脸颊上,她独自一人道:“啼竹,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南毓的女儿,如果你是别人家的姑娘,你再如何让我也不会多管。可是你是叶家仅剩的血脉了,你为什么不像南毓那般优秀,为什么那么忤逆乖张,甚至让南毓换了忧郁之症,郁郁而终,投河自尽呢?”

叶初颐在路上回想着一切有关皇后的事情,皇后出身许家,原本许家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可是许皇后的父兄却都牺牲在战场上,而且许家人丁稀少,香火不旺,许老元帅弃笔从戎后就一直驻守边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出生不久后便夭折了,还有一个随他驻疆,一起牺牲。所以只剩许皇后一人的许家很快就没落了。

紧接着,许皇后,许湘月便失宠了。

许湘月本来是有一个女儿的,可是那孩子刚出生不久后便遭逢厄运。那时,谁都没想没想到先皇竟把皇位给了年少的陈王,而非名声正盛的平王。陈王即位后,封梁明帝,也便是当今圣上。

当时平王并未做什么,只是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封地。可七年之后,平王举兵谋逆,竟派兵逼宫,从封地千里迢迢地跑了过来,而且他早已勾结朝廷重臣,意图篡位。梁明帝眼看就要性命难保的时候,便是他的长姐,叶南毓和当时还是永昌候府世子的严凯成一起击退了反叛的官兵和平王,那年正是寅年,便使称,寅平之乱。

寅平之乱死伤惨重,平王选在深夜人静之时,加上战乱,襁褓中的六公主——萧慕烟便丢失了。

此后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慕烟公主,而皇后也悲痛欲绝,几次欲轻生,却都被叶南毓拦住了。再后来,许湘月只能郁郁寡欢地过日子,唯一值得留恋的便是叶南毓这位知己,可是唯一的知己也死了,她更是伤心难过。但好在叶初颐还好好的,她一直很喜欢叶初颐,萧慕烟失踪后,她便把叶初颐当成自己的女儿。

叶南毓生时常和许湘月说,湘月,你可以把颐儿当成慕儿,你看着她长大,内心就会好受许多了。

温和的话语依然在耳边,而那倾城绝色的人儿在何方?许湘月孤独地坐在自己的寝宫里,扶额沉思着,脑海里似乎又出现了叶南毓那温暖的笑容,以及那柔和的声音。

为什么?那些小人还活着,一生做尽好事的佳人却仙去了呢?

叶初颐走在皇宫曲折蜿蜒的路上,宫殿恢宏的气势让她觉得很压抑,这就是那个带给她以及她们叶家无数悲伤痛苦的地方,这个让很多人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地方。她静静地想着,领路的宫女见她沉默不语,自不敢乱开口说话。一路上,只听那有节奏的脚步声,蓦地,走在前面的脚步声停止了,叶初颐便也停了下来。

只见那宫女躬身行礼,恭声道:“奴婢见过两位王爷。”

叶初颐定睛一看,才发觉面前站着的,正是燕王萧元昶,和靖王萧元鹤,她冷笑一声,转而柔声道:“啼竹见过燕王殿下,秦王殿下。”她原本祈祷着不要遇到任何一位皇室宗亲,可偏偏遇到了两位,还是两位冤家。

萧宣慷没说话,萧宣鹤开口笑着道:“郡主怎么会到皇宫来?”

叶初颐同样笑着回应着:“皇后娘娘特地差人请来啼竹,啼竹怎能违背娘娘的好意呢?”

萧宣鹤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初颐一眼,“原来是母后的懿旨啊,那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见叶初颐走远了,萧宣鹤才对身旁的萧宣慷道:“皇兄,你刚刚为何都不和郡主说句话呢?”他含笑望着萧宣慷,妖冶而魅惑。

一时间,萧宣慷也不知该怎么搭话,因为刚刚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不得了的事。他们俩刚刚从皇宫的宣成殿里出来,上次辽明帝竟然给萧宣慷和叶初颐赐了婚,这次有把他们一起叫去,偏偏皇帝只问萧宣鹤是否有意中人,当时却一点都没问他,他本想抗旨有点转圜的余地,却被皇帝用严词喝止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皇弟,那婚事,父皇可能有些糊涂了吧。”

见萧宣慷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萧宣鹤显然不会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道:“皇兄此话欠妥,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况且父皇可是一代明君,怎么在这种小事上糊涂呢,我们这些身为儿臣的怎么能对天子这般品头论足。”

另一边再也没有回答了,那邪气凛然的脸上笑容逐渐凝固了。萧宣鹤勾唇一笑,亲切地拍了拍自己好皇兄的肩膀,信步离开了。

后来,只听到萧宣鹤传来笑声的萧宣慷气愤地甩手走了。

萧宣慷怎么会知道萧宣鹤也被赐婚了,只是皇帝问的是他有没有意愿纳侧妃而已。现在的萧宣慷和当时的他,简直是一般无二。

风吹扬起姝华宫桃林里的桃花,在花瓣的尽头,是一身红衣如火的萧宣鹤,翩跹飞舞的赤衣朱花相映成趣,更衬托那男子的容貌更魅惑妖艳几分,他那双含情凝戻的琥珀色眼眸的瞳仁被强烈的阳光刺得十分细小,腰间的一块玉佩在阳光散发出耀眼的流光,狂放不羁绝色如妖的气质。

见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儿进宫来了,严贵妃的脸上常有的微笑终于幻化成心底最欣喜的笑容。她看着萧宣鹤缓缓向她走来,笑容愈加欣慰欢喜,她嫣然道:“鹤儿,你也总算是回来了啊,快,过来让母妃瞧瞧。”

萧宣鹤比严贵妃要高上一个头,站在他身边,愈发显得她娇巧玲珑,小鸟依人了些。萧宣鹤同样笑着,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和严贵妃已有好几年没多说过几句话了。他外出游学闯荡的那几年里,每一年回一次京城,每次都只是出席一下东辽皇室的宴席,之后就匆匆走了。

所以,他们也就在宴会上说了几句话。

好不容易萧宣鹤终于游学归来了,他们母子俩也终于能够和以前那样闲谈拉呱,聊聊家常。

一坛竹叶青摆在姝华宫凉亭的石桌上,严贵妃替萧宣鹤倒了一杯酒,笑着道:“鹤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酒,便随便让下人准备了一坛二十年的竹叶青,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望着散发着醇厚香味的美酒,萧宣鹤觉得自己回来还是蛮好的,起码有亲人在自己身边了,他问道:“多谢母妃,可您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儿臣从未告诉母妃。”

严贵妃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是母子间的缘分。

或许,萧宣鹤至死不能知道,在他外出后的几年里,严贵妃其实每年都会准备一坛酒,只等着他回来......

在外那么多年,他四海为家,尝遍人情冷暖,所以才让他变成了一个冷漠寡情的人,他多疑,不愿相信任何人是因为他遭到了背叛;他残忍,不会对任何人手软,是因为他曾经被人伤害过。而这些苦难,都是严贵妃所不知道的。

很多人认为他锦衣玉食,玩世不恭,可他的内心是渴望温暖的。

能他给温暖的,只有他的亲人,他的家。

“鹤儿,你能回来真是好啊,回家了,就不用在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严贵妃看着萧宣鹤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她接着道,“对了,我想给你寻门亲事,你看看,你都不小了,是不是该有个家了?”

是啊,家——多么温暖神圣的名词。

“母妃,儿臣也就十六而已,连那个萧宣慷都还没成亲呢,我着什么急。”萧宣鹤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盏,慵懒地倚着亭梁悠然道。

“臭小子,话不能这么说,你还唬你母妃不成?我可是知道陛下已经赐婚给萧宣慷和啼竹郡主了。”

听到这话,萧宣鹤的动作微顿,道:“母妃,你说的是哪个啼竹郡主?”他明明知道这件事,但是他更加好奇,严贵妃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况且,他见过叶初颐的事也不能让严贵妃知道。

严贵妃丝毫没察觉到萧宣鹤的不对劲,她觉得萧宣鹤忘了叶初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若是没忘才是奇怪,所以她就回答萧元鹤说:“当然是你的皇姑母的女儿,啼竹郡主叶初颐。”

一个蓝衣女子孤独傲立的背影立刻出现在萧元鹤的脑海里,纤细白净的左手拿着一把粘着鲜血的剑,单薄而清冷,令人心疼又胆寒——

那个奸诈又会杀人的鬼丫头啊,他方才刚刚见过。

萧宣鹤想到叶初颐,便勾唇一笑,对严贵妃道:“是吗,我听说颐儿一直在追皇兄他呢,真是执着。当然也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他虽然几年不在经常,但一直有差人查京城很多事情,本来他是真的不会去查叶初颐的,可是那天他才回到京城,就发生了那件事,很多年都没人敢在他面前打诳语。更何况,那个溪亭就是叶初颐......

“诶,鹤儿,你可有中意人没有?”刚刚严贵妃既然知道叶初颐和萧宣慷被赐婚了,也该知道皇帝问过萧宣鹤所钟情之人,结果没问出来吧。这点萧元鹤自然明白,但他知道他母妃对他绝对没有坏心思,很快就一笑而过了,只说没有。

严贵妃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笑道:“母妃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位是广宁伯府的嫡女,孙绫绣;还有一位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林鸾珮。哦,说起来,你刚回京的第一日,昭颜就差人来请你去丞相府叙旧,我一直我忘了与你说这档事情,你要去看看吗?”

“昭颜?昭颜是何人?”

“是鸾珮的字,枉你还是秦王,还是昭颜的发小呢。你怎么连咱们西梁的第一美人都不记得了,你从小还和她一起长大的,我看这丫头秀外慧中,模样也不错,贤才淑德,身份也高贵,可以多考虑。”

这时就听人报林家的姑娘求见,严贵妃便趁机赶快让林雨鸾进了姝华宫,宫女把仪态端庄的林鸾珮领进凉亭。身着暗花柔云深衣,墨绿色的绸缎面没有一丝瑕疵,银色的丝线在裙摆处点缀数枝略带露水的百合,微风吹起带动着宽大的裙摆,飘扬,飞舞...百合似乎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笼罩着全身。外罩细纹罗沙,遮盖了原本的墨绿色,使其若隐若现,颇有朦胧之感,淡雅而不失稳重。三千青丝挽作一个涵烟芙蓉髻,斜插一支流苏扶月白玉簪与其耳坠搭配的相得益彰。粉唇如蜜,美目传神。

林鸾珮向严贵妃和秦王福身道:“姎见过王爷和贵妃娘娘。”

如果说叶初颐是气质如脱俗绝尘的仙女的话,林鸾珮便是比她更加美艳绝色的神女。不过她们俩一位不食人间烟火,清丽淡雅,另一位则是真正落入凡尘的九天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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