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颜一出房门,陈南乔便知道自己又要被爹数落一番了,于是低着头,等着陈子义开口。
果然,陈子义开口便直奔主题,并没有拐弯抹角,“南乔,你和柳若颜之间,可是有事发生?”
陈南乔脸红了,不敢承认,也不愿否认,只能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
看到南乔的模样,陈子义叹了口气道,“南乔,你可以喜欢世间任何一位姑娘,唯独柳若颜不行。”
南乔一听这话,即刻心生疑惑,急切的问父亲,“爹,“我说不可以便是不可以,没有什么为什么可问。”陈子义厉声厉色。
“可在孩儿心中,哪位姑娘要来便是来了,也不是爹的一句不可以,便能将她驱走的!”
听到南乔这番话,陈子义心中颇为诧异,于是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面前的南乔,坦坦荡荡的站着,俊朗挺拔,胸怀担当,与自己坦然对视,丝毫没有畏惧。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嚷嚷着要爹爹抱着的小娃娃了,他似是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而这个长大的原因,竟然只是一个姑娘。
“唉……”陈子义摇摇头,“好吧南乔,这件事情我们迟些时候再谈,或许两日之后,当你大伯父的法事结束,当真凶被抓获之时,你自己也会对柳若颜改变看法。”
陈南乔点点头,既然此刻说服不了彼此,那就让事情往后缓一缓,或许,当时间过去,一切会有转机。
“那么就让我们来谈一谈你婶娘的事罢。
一听父亲提到陈夫人,南乔这才想起来,方才若不是柳若颜打断,他二人或许已经分析出陈夫人是否真凶了。
我且问你。你方才说,明珠听到了你大伯父和婶娘的争吵,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否听到你大伯和你婶娘在吵些什么?”
一听父亲这么问,陈南乔的脸即刻又红了,有些尴尬,有些闪烁,思索着是否要将下午明珠对自己说的话全部告诉父亲。
听到便是听到,没听到便是没听到。你用得着这么扭扭捏捏的吗?”
爹。明珠说她听到了……听到了一些。”陈南乔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听到了什么?他们当时在争吵什么?”
“呃……明珠说,她听到婶娘说……说大伯父,大伯父他……呃……”
“你到底说是不说?!”陈子义见儿子总是这样吞吞吐吐,心中甚是气恼,难道说不过是与柳若颜坠入爱河,竟然连人都变得如此婆妈了吗,“快点说!!”
见父亲如此气恼,南乔只能硬着头皮道,“婶娘说,大伯父他……始乱终弃……”
什么?!始乱终弃?!!
听到这四个字,陈子义但觉全身都僵住了,屋外满天的风雪,似乎是吹进了屋子里来了,令他通体一阵生寒。
大哥,你和弟妹发生了什么?!她竟然说你始乱终弃?!
陈南乔此刻颇为尴尬,而同样尴尬的还有他的父亲陈子义。
一直以来陈子义对大哥颇为敬重和崇拜,他并不是不知道大哥的风流往事,但是,如果说明珠没有说谎,他真的和陈夫人有私情,那便是于伦理道德不符,为陈家家丑,这已经不仅仅是“风流不风流”的问题了!
见父亲的脸色颇为难看,南乔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陈子义才开口问道,“这件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了。“明珠说,她只告诉了我。她应该不会骗我。”
“那你有没有嘱她不要告诉别人。”
“自然是有。“其实爹您可以放心,就算我没有说,明珠妹子应该也不会将这件事到处乱说的。
陈子义闭上眼睛,点点头,“这件事,你也先不要告诉别人,让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办。
要不要去查一查婶娘?”南乔道,“她今晚吃饭的时候,表现的也非常反常。”
“查自然是要查的,每一个人都要查。“只不过,这马上戌时就要到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柳姑娘那边如何了。”
“是的爹。”陈南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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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就快要到时,柳若颜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暗天白雪,兀自抱住自己的身体,痛苦的想念文忠。
文忠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在这漫天的大雪之中一起跳舞?一起堆雪人?
你握着我的手,在雪地上写下,“此情此意,至死不渝。”然后,我们偷偷在佛门的清静之地拥抱,我以为,那就是永恒。
你给我的那些拥抱,让我忘记了自己的丑,我以为,我便是已经生活在了天堂!
可是那个人却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不过你不要急,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那人是谁了。你再等一等,再一等一等。等我杀了那个人,再将真想告诉那个“捕光者”,我就会来陪你。
她们不是都说,谢堂春殉情了吗?
别急,我很快就会真正的殉情,很快,很快……
打更的人便在此刻打响了更鼓,戌时已经到了,柳若颜擦了擦脸上冰冷的泪,拉开门,便走到了游廊之上。
外面好冷,但柳若颜并不觉得冷,只觉得无比清凉,这种刺骨的寒风正好可以和她天天服用的药物燥热相互制衡,让她感到舒适。
一身红纱的柳若颜,像是一个黑暗中的精灵那般,悄无声息的穿过游廊,进入前院。
虽然此刻天色已经暗透了,但一地大雪却给黑夜带来了一点亮光,让这鬼魅的夜晚看起来不那么恐怖。
那个人来了吗?陈子义和陈南乔来了吗?他们两个在保护着我吗?
柳若颜心恐惧而兴奋,慢慢的,慢慢的走向前院,仔细抬头一看——果然!!
那前院之中,似有一人!!
但见黑暗的风雪之中,空荡的前院里面,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带着帽子的人独自伫立,披风随风飘荡,在暗淡的天色之下,看起来霎是有些恐怖。
他是谁?
他会是凶手吗?
他为什么要约我?
他想要干什么?
柳若颜心中一系列的疑问涌出来,这些疑问将她心中原本小小的恐惧之情驱逐出去。于是她提起薄纱红裙,露出小巧的素棕色小脚鞋,一步一步的走出游廊,踏入雪地之中。
暗夜,白雪,黑色披风,红色纱裙,白色雪地,勾勒出一副雪夜可怖的图像来。
进了,走进了,那人听见动静“你来了?倒是很准时。”
柳若颜听到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是你?你、你是陈吟霜?”
那人转过身,抬起苍白小巧的手,将披风上的帽子缓缓取下来。果然,在那件黑色鬼魅的披风帽子下面,露出一张苍白如瓷器的小脸,眉清目秀,与这可怖的场景并不符合。
“是我。”陈吟霜缓缓开口,“就是我约你来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吟霜鬼魅一笑,嘲讽道,“你说呢?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
柳若颜摇摇头,“我猜不到。”
“唉……”陈吟霜缓缓叹气,摇了摇头,然后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小的,镶着紫色宝石的精致匕首来,兀自把玩着,喃喃道,“柳若颜,你真的不应该来这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把一切都搅乱?”
看着陈吟霜清丽但又有点恐怖的脸,柳若颜的心中充满了警觉和防备,她知道,危险正在向她靠近,于是她道,“你想说什么,请你直接说。”
“我想说的很简单。”陈吟霜看着手中的匕首说道,“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些人不会如此互相防范,生活在恐惧之中。如果没有你,我表姐也不会为了南乔表哥伤心。这两日不会过的这么漫长。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我娘的秘密。”
“你娘的秘密?“你娘有什么秘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怎么什么都要知道?你知道真凶,知道真相,现在连我娘的秘密你也要知道?为什么啊?凭什么让你知道?”陈吟霜说着,突然挥舞手中匕首,将它拔出刀鞘,锋利的刀锋在月光雪光映照之下更显寒凉,陈吟霜将它直指柳若颜,目光凶狠狰狞,“你说!凭什么你什么都要知道?!!”
“就凭我很快就要死了!”柳若颜面对匕首,大声而淡然的说,“所以,你可以放心的秘密告诉我。”
“你快要死了?”陈吟霜收起匕首,笑着看柳若颜,“你倒是说说,你如何快要死了?”
“因为你要杀我。对吧?”柳若颜突然笑了一下,“从你写那张纸条开始,你就想好了要杀了我。因为你怕我把真凶说出来,对吧?”
“聪明。并且不喜欢拐弯抹角。”陈吟霜道,“柳若颜,如果你不是知道一切,我一定不会杀你,还会想办法跟你做姐妹。只可惜,你偏偏知道真相。”
“陈吟霜,你真的以为,杀了我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吗?”
“谢堂春死了,杨嬷嬷知道了真相,杨嬷嬷死了,我却知道了真相。陈吟霜,你就这么肯定,我死后就没别人知道真相?
”陈吟霜被柳若颜的话刺中胸口,紧张的看着柳若颜,“你把真凶告诉了别人?”
柳若颜闷闷的冷笑一声,“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