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埔日出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谢堂春的心念突然就动了一下,当然,这种动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而是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像是真的有意义的?
谢堂春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里冒出来的念头,那是她对黄埔日出此刻这个表情的唯一解读,所以他还是认真的问了问黄埔日出道,“黄埔前辈,你的意思真的是这样嘛?”
“你懂了我的意思?”黄埔日出问道。
谢堂春点点头,“我想我是懂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黄埔日出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换一副长相?!”谢堂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有些合不拢了,就那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黄埔日出。
黄埔日出笑了笑,然后走到谢堂春面前说,“看来陈子澄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你这个丫头是真的很聪明。”
听到这句话,谢堂春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她的内心十分汹涌澎湃,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换一副长相?这是一件简直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谢堂春还是需要再确认一遍,于是她弱弱的问道,“你的意思,真的是说让我换一副长相?!”
“正是如此。”黄埔日出十分胸有成竹,并且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
“是的。”谢堂春点点头,“除了偶尔会像上天祈祷,明天一觉醒来可以让我换一副容貌,但我一直都知道那是奢求,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会实现。”
“当然了,你向上天、向菩萨去祈祷当然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黄埔日出撇了撇嘴,说道,“他们那么忙,一天到晚那么多善男信女,迷茫的人去求神拜佛,他们哪里有什么时间去理会你的小小心愿呢?”
听到黄埔日出这么说,谢堂春倒是觉得十分有意思,挺滑稽的。一直以来,谢堂春的这种可笑的想法只告诉过两个人,如果说要包括现在的黄埔日出,那么就算是三个人了,分别是义父陈子澄统领,陈文忠,还有面前的黄埔大夫。
这三个人在听说了自己的这个心愿之后,当然都是做出了否定,但是陈子澄和陈文忠这父子俩的否定理由无非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佛的,他们不能保佑我们什么,也不能实现我们的愿望,世人盲目的崇拜偶像,只能造成自己的愚昧无知罢了。
然而现在的黄埔日出可不一样,他虽然也否定了谢堂春想要通过求神拜佛来换一副长相的想法,但是他的理由却不是什么无神论,而是神佛太忙了。没有否定神佛的存在,就表示黄埔日出其实是一个非常客观的人,而就是因为这样的可观,谢堂春选择了相信黄埔日出可以给她一个全新的长相。
“黄埔前辈,既然你说那些漫天的神佛都不能给我一个新的面孔,也不能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那么你这么跟我说,是因为这些你可以给我吗?”谢堂春掀开被子,不再一副受了伤的小野猫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而是从床上走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黄埔日出的脸问道。
“当然可以。”黄埔日出说,“我这个老头子,这一辈子也没什么能耐,也就会个行医看病,我用这一生等了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我放弃了我的婆娘,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到头来,我在这山林之间也没能等到那个女人,还把我这一手的医术给耽误了。偶尔有两个人慕名过来找我瞧病,可是偏偏我这个人又是个怪脾气,看到一些不顺眼的人,我又懒得去给他们治病。渐渐的,我这手艺也就这样浪费了。”
听到黄埔日出这么说,谢堂春起先是感到一阵悲凉。
原来,这个黄埔日出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不仅仅是相貌丑陋,没有什么人愿意搭理,原来除此之外,他还和自己一样,是个被情所困的人。
但是也是因为他那个寥落的样子,再加上他竟然刚才还说什么自己好久都没有行抑制病了,浪费了这个手艺,那既然他的医术都已经浪费这么久了,现在让他给自己重新换一个容貌,那可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呢?
如果说,黄埔日出用来让自己换一副长相的办法真的是使用他的医术,而不是什么求神拜佛的事情,那么这可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啊!
想想看自己这张脸,如果要重新换一副好看的长相,那么可是眼耳口鼻都要以一个位置,脸皮也要重新换一张,这中间稍微有什么差池,不能变得更好看到还是好说,如果变得比现在更加难看恐怖那可就糟糕了!
再说了,就算真的移动这些无关的位置成功了,那么脸上会不会留有疤痕呢?这些都是可以让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看起来十分骇人的行为。
看到谢堂春眼睛里的犹豫,黄埔日出笑了,然后开口说道,“怎么了?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本来谢堂春想要摇头否认的,这毕竟是一个对自己抱有善心的长辈的好意,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说出自己的顾虑,承认自己很怀疑人家的本事医术,那未免有些太过伤人了,而且也十分没有礼貌,更何况人家除了是自己的长辈,还是自己衣服的好朋友,怎么可以这样伤人心呢?
但是刚想要否认的时候,她又在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接受了黄埔日出对自己提出的换一副长相的要求,那么是不是就代表了自己要承受刚才设想的一切风险呢?
虽然说,她真的很渴望有一个新的美丽的脸旁,从而开启一个崭新的人生,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万一所谓的崭新人生是开始了,可惜这个新的人生不是美好的,而是更加让人觉得丑陋的,那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吗?
怎么办?
答应吧?可能会伤害自己,不答应吧,可能会对方,这个选择真是有些难啊。
不过就在谢堂春为此犹豫的时候,黄埔日出却又开口了,他说道,“谢堂春姑娘,我且问你,你可记得你是怎么来我这里的了?”
“是您把我从山林之中带回来的。”谢堂春道。
“那我再问你。”黄埔日出又像谢堂春走进了两步。
“您问吧。”谢堂春点点头,却没有躲开皇甫日初的脚步。
“当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穿着什么衣服?”皇甫日初问道。
“什么?”谢堂春道,“什么衣服?”
“是啊。”皇甫日初道,“我在问你呢,当时我穿了什么衣服?”
谢堂春一时之间不能理解皇甫日初的意思,他这么好端端的让自己回忆当时他的穿着了呢?果然,这个皇甫日初的脾气是真够古怪的呢。
于是谢堂春皱着眉头,说了句,“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皇甫日初继续问道,没有想要放过这个问题的意思。
“因为当时我已经晕倒了啊。”谢堂春十分不解的说着,“当时,我晕倒在雪地之中,已经没有了知觉,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皇甫前辈您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晕倒?”皇甫日初仍然在继续提问。
“因为那时候我亲眼看到同喜客栈里的那场大火。”谢堂春的心里一下子又涌起了一阵难过的感觉,“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唯一的亲人,我的义父陈子澄,他已经死了,所以……”
“他死了是他的事情,你为什么会晕倒?”皇甫日初的问题变本加厉的刻薄起来,就连看着谢堂春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因为我很难过。”谢堂春道,“一副事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的面前死去,所以我难过!”
“你是难过的晕倒了么。”皇甫日初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具有威胁性,声音也提高了很多,眼神更加让人害怕了。
“是、是啊。”谢堂春被皇甫日初的气势搞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你胡说!”皇甫日初突然指着谢堂春的鼻子,大声地说道,“当时我替你检查过瞳孔,你根本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你吃了一种药粉,那是药粉的作用才让你在冰天雪地之中没有力气行走!谢堂春,我说的对吗?!”
皇甫日初的声音越说越大,语气越来越尖刻,而人也越来越近的走向谢堂春,弄的谢堂春一下子就害怕了,整个人软了下来,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夫。
此刻,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起初那个矮小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老男人不见了,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十分有气势,看起来也非常有自信的男人。
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男人突然变得自信起来的时候,他的样子也不是那么丑陋了。有那么一瞬间,谢堂春的思绪竟然票去了陈文忠那里。
当时她在认真的看着佛经,然后陈文忠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拿过手里的书,对谢堂春说,“你认真的时候,样子其实很美。”
一直以来,谢堂春都觉得那是陈文忠为了让自己开心而说的谎话,但是当她现在看到皇甫日初这个样子不再那么丑陋的时候,心里面想,可能陈文忠说的是真的,自己认真起来的时候,样子也挺好看的呢?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这些事情,谢堂春也挺服了自己的,她的回忆被皇甫日初严厉的话语声打断,“为什么不说实话?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我的确是、是服了药。”谢堂春的声音细不可闻,低着头不敢看皇甫日初。
“什么药?”皇甫日初的声音十分低沉,但是带着一种冷峻的气息,“说。”
这个时候的谢姑娘其实根本就没想要说谎,只不过他还没有从这个有些心虚和恐慌的心理状态下面摆脱出来的时候,皇甫日初就又开了,“我让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还有,我告诉你,不要骗我,你服用的是那种药粉,我都不用验不用尝,一闻就能问的出来!”
“是、是五石散…”谢堂春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什么五石散?”皇甫日初说,“你当我是傻了?还是你存心考我?你以为我刚才说什么我好久没有行医,所以就觉得我的医术有问题了是吗?哼!我告诉你!老子就算一辈子不碰药,也比那些什么皇宫御医强上百倍!你那根本不是五石散,是砒霜,轻微的砒霜,对不对?”
谢堂春听到这里,才终于确定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可以说什么比御医强这样的话,她的确是吃的砒霜,只不过当时卖砒霜的告诉她,这种砒霜的药性并不强,少量的服用,可以达到五石散那种出现幻觉的效果。所以刚才谢堂春虽然有些心虚和害怕,但还是想在这个关头试一试皇甫日初的本事,所以才会谎称自己吃的皮双是无失散。
“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皇甫日初笑了,“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现在信我的能力了?”
谢堂春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于是赶忙作揖,虔诚的说道,“黄埔前辈请见谅,晚辈得罪了。”
“别来这一套。”皇甫日初摆了摆手,说道,“最讨厌这样的假模假式,还有谢堂春,我告诉你,我这么问你,并不是为了给你展示我的本事,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当初服用了砒霜,其实就是故意要自我了断的对吧?”
听到这里,谢堂春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所以只是尴尬的站着,低着头不敢说话。
“既然你都想要自尽了,那你还怕什么我的医术不到家,会把你的脸给毁了?”皇甫日初继续道,“最查的情况也无非就是你看到自己的新面孔无法接受,然后再去死一会嘛!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谢堂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