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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玉钩

骨幡老怪一张老脸霎时变得比手中骨幡上的骷髅还要绿上三分,只差七窍生烟。他要事在身,深知分寸,只能暗暗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兀那血狮口齿忒得锐利,沈三的本事你倒是学到了几分。此为竹二之地,老夫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今日之后,老夫定会找你讨个说法。”愤愤之意溢于言表。

赵暮镇岂会轻易罢手,连忙抢先道:“老怪你至少要遵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好歹赵某也是比你早到了一步。相信竹二先生也是此意。”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竹汝商所言。

竹汝商微微颌首,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暗笑:“这个赵血狮虽然嗜战成狂,然而心思却颇细。先用话语拿住骨幡老君,抢得先机。只可惜你即便机关算尽,奈何我修为达七段大成境界,已窥探到一线天机,对尘世种种已无牵无挂。任凭你再舌绽莲花,口若悬河,也难以说动竹某分毫”。

赵暮镇抢得先手,心中暗自得意,此刻反而不慌不忙,将烈阳犀角斧重新负在身后,对竹汝商微微躬身施礼,道:“当年竹二先生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远走西陲潜心修炼。淇王殿下每每念及竹二先生,时常在属下等面前垂泪叹息,言道如若有竹二先生相助,岂容那些跳梁之辈得意至此。“

话及此处,故意顿了顿,瞄了眼一旁脸色铁青的骨幡老怪,继续道:“现淇王殿下与泽王为谋太子之位已是势同水火。同道门联合飞虎帮、天涯剑派,并吸附数位隐居多年的老怪,结成群英会,全力支持泽王。群英会势大,数度借机打压宿影阁。淇王一脉形势已如一发千钧之危。宋阁主与军师日夜殚精竭虑,倍感心力憔悴,诸事艰辛。两位大人思及竹二先生鸿识博学,经纶满腹,心想先生念及当日结拜之情,必定出山相助,缓解阁主与军师累卵之危。”

竹汝商心中有些黯然,心道:“想不到,时光荏苒,转眼即逝。想当年,我与沈三辅佐宋展图宋阁主,创建宿影阁。当真是意气风发,天下间舍我其谁。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只是十年前,我遭逢变故,心灵受创,万念俱灰。只想着避居此峨峰山,不再见世间任何一人。这十年间,我潜心修炼,虽修为渐长,已是濒临八段御空边缘。入定时常常感应突破在即,但始终无法窥破这破境机缘。如此已是三年有余,真是令人心神难安。在此紧要关头,更加不可为俗事打扰,以免功亏一篑,十年苦修毁于一旦。”

因此竹汝商对赵暮镇的话未置可否,对骨幡老怪道:“谷老莅临寒舍,却又是所为何事?如与赵血狮一般目的,还请免开尊口,以免伤了和气。无论如何,在下是不会与宿影阁,与昔日弟兄为敌。”

骨幡老怪见竹汝商一开始就将话说死,却并不在意,原本发青的干瘦脸庞已未见任何异常,操着沙哑的嗓音道:“竹二先生切莫误会。谷某是受人所托,给阁下带来一件东西。”此时从怀中掏出一物,乃是一方巴掌大小的方盒。

竹汝商略感疑惑,道:“哦?不知是何物?所托之人又是何人?”却未伸手去接方盒。

骨幡老怪摇头道:“此人交代过谷某,阁下打开此盒自然知晓。竹二先生大可放心,以此人身份,决计不会在盒内做手脚的。”

竹汝商接过方盒,见此盒通体为檀香木,光秃秃的盒面无任何花纹装饰,轻轻一按,盒子便被打开。只见盒中铺着鹅黄方绫,其上除一块玉钩外别无他物。

竹汝商神色一动,似乎有些悲恸或是意外,旋即将方盒盖上,向骨幡老怪问道:“除了此物,此人可还有什么话交代吗?”

一旁的赵暮镇顿时疑惑不解。竹二先生一向平静恬淡,为何见了盒中之物会略微失态,没有称呼就直接询问骨幡老怪。虽然方才竹汝商瞧了一眼玉钩就合上了方盒,但赵暮镇眼光锐利,已经窥到盒中乃是一块玉钩。这玉钩长约两寸,样式古朴,色泽温润,微微泛着红光。赵暮镇心道怪了怪了,瞧这玉钩并无特别之处,玉质也只能算中上,为何竹二先生会如此在意?

“漏断高城,钟疏野寺,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别时意。”骨幡老怪缓缓道出。

竹汝商闻言身形巨震,脸色大变,右手用力紧握着青竹,仿似要将其折断般,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四处风停竹静,只有竹汝商低头伫立原地良久,似乎沉浸在往事中。赵暮镇与骨幡老怪在此压抑氛围下,也不敢发声半句。半晌,才听得竹汝商口中喃喃道:“对酒当歌,强乐无味,拟把疏狂图一醉,长风落日孤城闭。大哥,你终是坚持不下去了么?”此时竹汝商神情萧索,目光黯淡,浑没有方才丰神秀朗之风姿。

赵暮镇丈二摸不到头脑,细思半天也未想到,整个影师界有何人与玉钩有关联。骨幡老怪自是不会告诉他,看来只有回去询问军师。军师与竹二先生有结拜之义,且自当年兄弟二人与宋展图宋阁主共同创建宿影阁以来,已是十年有五,想必清楚竹二先生口中的大哥是何方人氏。

赵暮镇想到此处,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平常众人分别称呼二人为竹二和沈三,定是按结拜时排位来称呼,想来当时结拜应该还有一人,而且还是排在首位。此前一直以为是宋阁主,如今看来定是另有其人。赵暮镇心中主意不定,便没有吭声待在一旁。

骨幡老怪此时心中却是欣喜万分:看来此计成矣!天幸我因炼制丹药需要,远赴北漠鬼城寻找摩罗花,无意中遇到那人守护一株并蒂摩罗花,那人影纹力浑厚非常,自己无法出手强抢。但那人好像对竹二仇怨颇深,只是不知为何无法离开所据之地。只能托我带此玉钩和一句话语给竹二,言说竹二见到此物必定不得不与他一同到北漠鬼城来见他。届时那人定将那株并蒂摩罗花送与自己。此乃一举三的之计,一来可避免竹二复出增加宿影阁实力,再来那人影纹力强大,竹二此行必死无疑,除却同道会一心头大患,最后也是自己最大的好处,并蒂摩罗花收入自己囊中。要知道,摩罗花对于幽冥系功法来说,乃是不可多得的灵草。

摩罗花,属阴,常生于山洞或地底阴冷潮湿之处。高不过一尺,茎叶俱紫,七叶。八十年一开花,花呈蝙蝠状,十年花开十年败。百年结果,果数三,色蓝。摩罗花果蕴含天地间至阴至冷的灵气,若修习幽冥类功法之人服食,可大幅提高自身影纹力,尤其是在冲击段位时,效果尤其明显。

而这并蒂摩罗花更是绝世罕见。不说结果有六颗之多,单说这并蒂双枝,一公一母,公属甲木,母属葵水。甲木属阳,葵水属阴。正符合阴阳交济,水木相生之道。如若两者同时服食,可以直接提升段位,甚至突破二至三个段位也未必不可能。

骨幡老怪因此更是大气不敢出,唯恐惊扰了竹汝商,使得此行功败垂成。于是冷场不期而至,三人仿佛石像般一动未动。

仿佛凝固般的空气中,渐渐地,竹汝商身体四周像是煮沸的开水,缓缓升起袅袅白烟,且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由淡转浓,慢慢地将现场三人都笼罩其中。由于白烟的阻挡,赵暮镇完全看不清离自己三尺之外的情形。正当他忍不住挥手欲将白雾驱散时,突然眼前绿光一闪,紧接着听到一声闷哼,旋即又恢复平静,四周依旧白茫茫一片。

似是骨幡老怪的声音,而且在场三人只有他的九宫骷髅幡催动时才会冒绿光。定是白雾中骨幡老怪遇袭,难道现场还有第四人不成?赵暮镇愈加不敢异动,将烈阳犀角斧持在手中,影纹力外放背后显出犀狮兽,犀角狮头,双目冷冷睁开,将周身牢牢护住。

赵暮镇不敢呼喊竹汝商和骨幡老怪二人,恐怕如现场真的有第四人在场,自己呼喊出声,必定会暴露方位,为其所乘。故只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赵暮镇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短短数分钟似乎如数日般长久。不过就在赵暮镇的影纹力消耗大半时,蓦然一阵轻风拂来,将浓稠的白雾一吹而散,眼前顿时清晰透亮。待到赵暮镇看清现场情形时,不禁大吃一惊,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并没有发现想象中的第四人,只见骨幡老怪委顿在地,胸口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竟是早已气绝。而他的九宫骷髅幡如今却在竹二先生手中,后者正站在骨幡老怪尸身旁,转过头向自己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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