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汝宫瞥见孙安平在侧,心道惭愧,竟冷落了客人。忙上前致歉道:“竹某方才得意忘形,以致怠慢阁下。还请阁下见谅,莫要见笑才是。”言罢便朝孙安平躬身一礼。
孙安平哪敢受竹家家主大礼,连忙侧身避过。口中道:“无妨无妨。竹大先生义薄云天,为我恩公,竟不惜千金之躯,亲身犯险。在下高山仰止,钦佩万分。竹大先生千万不用客气,直接称呼在下孙安平便好。”
竹汝宫点点头,屏退众人,只留下两位长老,竹汝商以及孙安平议事。
众人一散,便露出竹汝商身后的王子敬。竹汝商将王子敬拉到身前,对竹汝宫道:“此子是小弟半路偶然遇见。此子的影纹颇为古怪。小弟稍后与你细说。我等先商议正事要紧。”
竹汝宫言道:“甚好。万顷传给竹某密信,已言明后续计划安排。不过如今二弟意外归来,那么这个计划可以更加大胆些。安平,宝物何在?”
孙安平道:“孙某这便拿出来。”他环顾四周,见一位竹家子弟手持利剑,便上前借来。孙安平观手中利剑寒光闪闪,赞声:“好剑!”说罢,挥剑斩向自身大腿。
王子敬呀的一声,大吃一惊,阻止不及。只见孙安平大腿血流如注,顷刻间血染衣衫。孙安平强忍剧痛,在伤口处掏摸,掏出一个小木盒,半个巴掌大小,递向竹汝宫。此时孙安平已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竹汝商连忙上前扶住孙安平,并运起影纹力,将伤口流血止住。竹汝宫接过木盒,并未打开,而是双眼凝视着孙安平,道:“孙先生以身藏宝,又甘冒大险,不惜性命。真乃大义之士。请受竹某一拜。”言罢,躬身朝孙安平拜下。孙安平此刻疼得汗如涌泉,正待言语,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竹汝宫唤来两人将孙安平抬到一旁,清洗伤口,涂抹草药,进行救治。王子敬也跟过去帮忙,从怀中掏出手巾,擦拭孙安平脸庞和颈脖的汗水。
这边竹汝宫将血迹斑斑的木盒放在掌上,对竹汝商道:“本次救援行动,事发突然,我竹家实是仓促而来,并未有万全准备。万顷兄密信中有上下两策。上策稳妥为重,只为救出常嫤琋。而下策则剑走偏锋,意欲藉此诛杀黄士荣。但为兄看来,此策太过行险侥幸,如若事情败露,则我竹家有覆灭之灾,需得谨慎从事。可如今二弟偏偏在此时回归,当是天意如此,黄士荣气数已尽,命中该绝。”
竹汝商道:“真是大快人心。小弟必不遗余力,大哥尽管差遣。只是那和义镖局中似乎有人叛变投靠黄士荣,荣王府已全然知晓和义镖局两路行动路线。遣人提前在半路,截杀孙安平孙掌柜。”竹汝商便将之前遭遇,向竹汝宫一一道出。
竹汝宫道:“有此可能。但世间神通盈千累万,浩如烟海。匿迹韬光,潜行密影,类似的神通,为兄便知道存世不下数十种。恐怕未必当真有人泄露消息,而是当初密议时,不慎被人偷听了去。好在知晓此次是我竹家前来救援的,只有孙安平一人。此役要对付的是当朝皇叔,敕封亲王,关系实在重大,不得不小心谨慎。为兄此次率族中精英,自本家一路行来,皆隐匿踪迹,敛影藏形,以避人耳目。一来避免荣王府察觉此地异动,起了防备之心,徒增波折。二来不想外人知晓,竹家参与此次事件,以免引火上身。”
竹汝商点头赞许道:“诚然。此才是持重之策。现如今,我等该如何行事?”
竹汝宫道:“二弟近前来,且听为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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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川城,悦来客栈,小院厢房中。
常嫤琋盘膝坐于床上。她本欲修炼,只是心中烦乱,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便索性收功。
此时,厢房中只有她自己一人。日头偏西,阳光正好从窗外照在常嫤琋稚嫩的面庞上。常嫤琋闲下来,数日里种种情形,不觉涌上心头,悲从中来。常万顷老来得子,自是视其如掌上明珠,倍加呵护。常嫤琋自小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哪曾想老父一去,便有灾祸临头,性命堪忧。常嫤琋心智未全,骤遇挫折,难免内心慌乱,手足无措,内心满是孤苦无依的滋味。
常嫤琋心中忆起老父临终前,望向自己的目光。满含关爱不舍难过之情,深刻在常嫤琋脑中,终生难以忘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玦,轻轻抚触。这块玉玦,是老父临终前亲自交与她手中,千叮万嘱,务必贴身藏好,不得与外人知晓。睹物思人,念及老父当年敦敦教诲,常嫤琋悲伤更甚,泪满盈眶。
常嫤琋正沉浸在悲痛中,浑然忘我。蓦然异变突起,手中玉玦微微颤动,虚室生白,爆发出一道亮光。常嫤琋乍受惊吓,哎呀一声,一抖手将玉玦丢在地上。
小院中,王炎午正在训斥自家子弟,催促众人尽快将车马安顿停当,听得响声,扭头瞧见一道光柱自厢房中冲天而起,耀眼夺目。王炎午心中暗道,总算来了。便刷的拔出腰间宝剑,大喝一声:“大战将起,大家准备应战。”
院中众人顿时一阵忙乱,刀剑出鞘,弓箭上弦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时,又听谌彬声音响起:“大家莫慌!按商定计划,各自占住位置,守好要地。我居中策应。二哥速速入房,保护嫤琋侄女。”
众人闻言,内心稍定,不再慌乱。各家领头之人纷纷出声,招呼聚拢自家子弟,激发影纹,守住前门,院墙,屋顶等要害之地。
此刻王炎午已进入厢房,见常嫤琋坐在床上,低着头,怔怔地望着地上。那玉玦静静地躺在地上,一道光柱从其内部发出,直有碗口粗细,视房顶为无物,笔直冲向高空。
院中兵刃交击声响起,定是敌人往里硬闯,双方已然是交上手。王炎午抚着常嫤琋的脑袋,轻声道:“嫤琋莫怕。众家叔父在此,必不会让贼人闯进来。”
二人在室内并未看到,城外西北方,红岚岭方向,一道同样的光柱,直冲云霄,遥相呼应,分外醒目。大约一盏茶的光景,两道光柱才缓缓消散。
此时院中,影纹纷纷,激荡起伏,各家子弟严阵以待。王炎午等人初始选定此地,便是看重这个院子居于角落,易守难攻。院子后面与左面围墙都是高墙,很难翻越。来敌只能选择从大门,或者翻越前面与右面围墙,进入院中。
此次王炎午众兄弟,每人都五六名随从,合计共二十八人。除谌彬率属下居中策应,以及从各家抽调出擅使远程兵刃的影师,用以应付两面高墙可能出现的敌人外,其余众人便只需应付这三处来敌,是以三处地方都有六七人防守。
来敌数量不少,皆黑衣蒙面,手持利刃,拥在大门外。为首一人,身材中等,手持齐眉棍,指挥左右,上前撞开大门。便有一人,越众而出,激发影纹,是一头黑鬃大牛。此人是五段融会影师。只见此人影纹哞的一声,附在此人身上。眨眼间,此人肌肉贲起,全身涨大一圈,愈显雄壮。
此人大吼一声,双脚急蹬,急冲向前,一肩膀撞在大门上。大门即便是厚厚的梨木所制,也被撞得一阵晃动。此人退后,再次撞向大门。如此反复数次,厚厚的门板已是明显被撞得变形,凹进去一大块,门轴也在巨大的撞击力下断成两截。可门板却依旧稳稳立在那里,不曾倒下。
大门内,众人将院中原本用作石凳的数块大青石挪到门后,将大门牢牢堵死。因此即便门外如何撞击,一时半会很难撞开大门。
负责防御大门的,是老六罗大经。罗大经见大门阵阵晃动,显然是外间来敌正在撞击大门,意图将大门撞开,冲将进来。大门虽然厚实,而且又有大石堵住,可保暂时无忧,却也非长久之策。此时大门上铁制的门拴都已弯曲变形,两扇大门被撞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罗大经甚至能看到大门外头影影绰绰,人头攒动,为数不少。
罗大经性子急,从旁人手中夺过一把弓,弯弓搭箭,腾腾腾,朝外连射三箭。可惜弓非良弓,力道不足,速度不快。外间来敌或用盾牌抵挡,或持兵刃磕飞,未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引来外间来敌纷纷还击,有擅飞蝗石者,有擅没羽箭者,还有擅飞镖者,齐齐发出暗器,穿过大门缝隙,压制得罗大经等人只得隐蔽身形,不敢抬头。门外黑牛壮汉愈加肆无忌惮,频频撞击大门,更有其他三人,手持铁棒大戟等重兵器,相助出手。大门摇摇欲坠,门后青石被撞得渐渐向后移动位置,眼看不出一刻钟,大门便会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