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决定了吗？”
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决定了！”
一个模糊的小身影缓缓前行，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咬紧的嘴唇，以及眼中倒映着的满是血与火的场景。
“可是，你太弱小了，很可能也会死掉。”
那个声音叹息着，做着最后的努力，劝说道。
“无所谓，如果不能快活地生，那就壮烈地死！血魔，你曾经也是快意恩仇潇洒自在的人，应该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更何况，我的身份，他们也决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好吧……”
那声音叹息道，随即一抹妖冶的红光从男孩的丹田中爆发，化成一道道红线，蛮横地冲击向他全身的经脉。
“啊！”
男孩痛苦地嘶吼着，随着红线的光芒越来越强，他身上的气势也是几何倍数飙升，而当红光最终点亮他的眼睛，彻底将他的瞳孔染成血色时，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大面积崩裂，气势的提升也终于结束。
“你还是太弱啊，只能到这一步了。”那声音遗憾道，“罢了，就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施展一回毕生绝学吧。”
“什么叫生命的最后一刻？血魔你在说什么？”
男孩疯狂叫喊着，然而那个声音却没有回应他，耳边只是回荡着充满霸气的喝声。
“血-海-无-涯！”
男孩双手不受控制地上抬，掌心向天，随后一道巨大血色光柱自他周身冲天而起，直插云霄，刹那间将漫天云朵全部染成血色，变成了怒涛翻滚的血海。
庞大的异象很快引起正在大肆屠戮的面具甲士们的注意，甲士首领面具后冷漠的眼睛看向男孩，抬手一指，无数甲士便叫喊着手持利器冲向男孩。
“噗！”
他的手臂爆出一团血花，随后他的全身都不断喷出鲜血，就连脸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都给我去死吧！”
男孩疯狂嘶吼着，高举的双掌猛然向众面具甲士压下，漫天血海便仿佛血河倒挂，直下九天，将所有人全部淹没。
男孩满头黑发怒舞，依稀间从发根逐渐向上变红，身上喷出的鲜血也同时在他的体表凝固，竟似变成了一副诡异、狰狞而霸道的铠甲。
他双掌缓缓向身体两侧展开，在血海的轰鸣声中，一个庞大的漩涡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成型，血海则如同磨盘一样，围绕着他飞速旋转。
血海中，那少数没有被面具甲士屠戮的人，身处一个个血色气泡内，满是震惊地看着悬浮于漩涡中宛如神魔的男孩，以及无数在血海中痛苦挣扎溶解的面具甲士。有人泪流满面，有人虔诚地跪伏下来，有人狂热地叫喊着，但男孩却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的生机在迅速减弱，强烈的疲倦和虚弱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灵魂，就连五感也在快速流失。
“死！”
清晰的话音从男孩紧咬的牙齿缝中传出，他伸展于身体两侧的双掌猛地握紧，那血海中挣扎溶解的面具甲士便同时身体爆开，彻底融入了血海之中。
“砰！”
男孩身体表面血液凝固成的铠甲片片崩碎，他瘦小的身体直直从半空中掉落。
他脸上破碎翻卷的肉里早已没有血色，一片死寂的惨白，然而他的嘴角却微微翘起，露出一丝难看的笑意。
“对不起了，血魔，答应你的事情，只怕我是做不到了。我无法再成为绝世强者，无法再去替你报仇为你正名，也无法帮你找到那个人去照顾她了。因为，我就要死了。”
男孩虚弱到难以开口，只能在心里默默说着。
“哎！”那声音叹息道，“值得吗？”
男孩唇角掀了掀，终究没有做出回应。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可是，除了你的血脉天赋，我当初看中的不就是你这副耿直的傻气，才选择的你吗？岁月悠悠，生命无穷，我早已看遍世间所有的风景，如果不是心中那最后的执念，只怕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便是现在，最后陪你傻上一回又能怎样？”
那声音喃喃说着，语气中竟满是沧桑与超脱的韵味。
“小家伙，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要继续活下去，为了对我的承诺活下去。只是，以后没有我在身边，千万不要再这么傻气了，遇到需要抉择的事情时，多问自己几遍值不值。毕竟，你只有一条命，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你要用命去回报的。”
一团血光再次从男孩的丹田处亮起，这一次的光芒没有之前的灿烂，却更加深邃，如同水波，一圈圈延伸向他的每一寸肌肤，就连他即将陷入沉寂的灵魂，也在慢慢苏醒。
“好了，是时候说再见了，我最后残存的精血，以及那一滴神之血液都已和你的身体融合，它们足以保下你的命。记住，等你到了新地方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冲动。”
那声音越来越弱，似乎距离他越来越远。
男孩拼命睁开眼睛，只看见淡淡的虚影从他的丹田内钻出，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威严魁梧的男子，面如刀削，眼若星辰，在阳光下注视着他。
“哈哈，小子，再见啦，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男子笑声豪迈，神采飞扬，突然间抬起手向着虚空一拍，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便在男孩的背后形成，强大的吸力直接将他拽向黑洞之中。
“血魔，圣主苦苦找了你八百年，你终于不再逃了吗？”
虚空中，另一个黑洞悄然出现，人未至，声音便传了出来。
男子转头望向那黑洞，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然后他的身体如同碎裂的镜子，变成一片片碎片从他的身上剥离，继而化作更小的光点，向四周消散。
“不！”
男孩双目赤红，疯狂嘶喊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向回冲，却根本抵抗不了黑洞的吸力，身体依旧在后退。同时，他眼前黑洞的洞口也在快速缩小，一个呼吸间，便只剩下拳头大小。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男孩挣扎着，两行泪水忍不住汹涌而出，两人从相识到共生的点点滴滴，浮光掠影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嗯，小家伙天赋不错，心性也不错，以后就吃你的喝你的了。”
“你是谁？有本事出来，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呵，脾气不小，老子就在你的丹田里，有种的自己剖开来找！”
……
“老家伙，你教的我已经都学会了，够资格成为你徒弟了吧？”
“你？差得远呢，就这点小把戏你都能浪费这么多时间，还好意思想当我徒弟？不过，看在你这段时间还算努力的份上，以后你可以对别人说，你是我血魔的兄弟。”
……
“你怎么这么笨呀，能不能别贪玩去认真修行？就你现在这样，你好意思当我兄弟？我还怎么指望你成为绝世强者给我出气，我还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你帮我照顾？没用的东西！”
“你气什么？时间有的是，我这样都被别人当成妖孽了，再继续妖孽下去，你还让不让别人活？”
“你！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
“对对对，我是朽木也是粪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让我将来照顾的那个叫小紫的女人，跟你到底什么关系呀，不会只是你的暗恋对象吧。咦~，你真可怜。”
……
“记住，等你到了新地方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冲动。”
“哈哈，小子，再见啦，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男孩眼睁睁看着眼前黑洞的洞口越来越小，眼睁睁看着血魔那本就极淡的身影，逐渐消散，心脏仿佛被无数蚂蚁噬咬。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血魔的样子，血魔作为一缕残魂，需要借助他的身体才能苟且偷生，最后却因为他的弱小灰飞烟灭。
血魔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大哥，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没想到最后初见却成了永别。
他恨啊！恨自己的不够努力，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冲动，更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
男孩痛苦地嘶吼着，在黑洞洞口即将全部闭合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将血魔消散中的残驱攥在了手中……
“醒一醒，哥哥快醒一醒！”
感觉到身体在被人摇晃，男孩猛地睁开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
“哥哥，你醒啦，又做噩梦了吗？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入目是一个秀丽的小姑娘，十岁上下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大眼睛水灵灵，脸上满是关怀和担心之色。
“思思，哥哥没事了。”男孩对着小姑娘笑了笑。
小姑娘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哥哥你吓死我了，为什么你总是做噩梦？”
男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总是在做这个相同的梦，感觉它好像就是我经历过的事情，可是我却把它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