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始终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入夜，便早早的睡下了。
半夜里，睡梦中传来孩子的哭声。阿玉听到孩子的哭声，习惯性的翻身、坐起。老二挨着母亲，老大挨着老二，老李挨着老大。阿玉伸手摸摸老二，老二呼呼的睡着，没有尿炕。伸长脖子看看老大，月光下，老大熟睡的脸上挂满泪水，两腿又踢又蹬，被子早已被踢到脚下。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攥紧拳头，压在背后。
“老李，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学校受人欺负了？”阿玉推了推老李，叫醒老李。
“小孩子打闹，没事。”老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阿玉不放心，跨过老二，迈过老大，踢了踢老李。老李往后炕挪了挪，继续睡觉。累一天了，实在睁不开眼。阿玉坐在缝隙里，手搭在老大肩上，叫：
“芳，醒醒，醒醒…”
“不要打我，我没有。”忽然有人动自己，李芳吓的全身发抖。
“醒醒，是妈妈。”阿玉抚摸着女儿的额头，温柔的说。
“妈，老师打我。”李芳睁开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
“你是不是又捣蛋了？”阿玉用手擦着孩子脸上的泪水，轻声问。
“我没有，不是我。”李芳揉揉眼睛，带着委屈。
“好了，没事了，妈看着你睡啊。”阿玉闭着眼睛，拍着孩子，哄孩子入睡。很快，李芳又进入了梦乡，母亲也睡着了。
深夜，芳梦到自己站在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操场上，哪里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多她没有见过的玩具，有单杠、双杠、篮球架、还有木马。芳最感兴趣的就是木马，可是小朋友太多了，她怎么也挤不上去，好不容易挤到木马前，却上不去。等了好久，终于平哥哥坐上去了。她赶紧摇着平哥哥的腿说：“平哥哥，让我骑一下，就一下下。”平哥哥将她扶上木马，芳高兴的骑着，嘴里喊着“驾、驾…”
月光下，李芳骑着枕头满炕跑，踩过母亲，踩过父亲，把父母都踩醒了。母亲上前抓住芳，一看，这孩子闭着眼睛，嘴里还喊着“驾，驾…”
“芳，做梦了？”母亲双手摇着孩子，将孩子抱入怀中。
“妈”李芳打着哈欠，看着母亲。
“梦见什么了？”
“平哥哥他们骑木马了，我求平哥哥让我也骑了一会儿。”
“你从哪儿看到的木马呀？”
“梦见的”芳甜甜的笑着
“小时候，你爹就是木马，你一哭，你爹就驮着你满炕跑”
“赶紧睡吧啊”老李打了个哈欠，躺下了。
“我是妹妹的木马”李芳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对呀，姐姐要哄妹妹的”阿玉拍着孩子，将孩子放下。又看看老二，往上拉了拉被子，才躺下。来回折腾，反而睡意没了，阿玉心想：“到底是孩子，稀奇古怪的想法还真多。”
一年一度的期中考试到了，按照惯例，老师组织三、四、五年级的同学们去镇上考试。
一大早，母亲会给孩子一块钱。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赶去学校，在老师的组织、带领下，排好队，跟着老师离开学校，往镇上走去。
要去镇里，需要走十五里的山路，上山坡，下山坡，走山沟，穿树林。一路上绿油油的庄稼随风摇曳，孩子们穿梭其中，乐在其中。
从三年级到五年级，孩子们大小不同，体力不等，走着走着，不一会儿队形就散了。有的掉队了，有的坐下来歇息，有的边走边打闹，有的去爬树，有的去摘花，有的紧跟老师，生怕跟丢了。老师在前面边走边回头喊：“快点走，十点钟就开考了。”
听到老师的话，孩子们打闹着，赶快向前跑，集合在一起。走了不一会儿又散了，老师大喝一声，再聚再散，不厌其烦。
进到镇子里，映入眼帘的全是砖瓦房、柏油路。李芳跺跺脚，没有土飞起来：“平哥哥，这儿的路没土吗？”李芳站在徐平的身后，低声问。
“这是马路，没有土？”徐平留了两级，现在上五年级，先前，已来过镇上好多次了。
“老师，老师，那这有窑洞吗？”
“没有，全是砖瓦房。”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大卡车了”
“那边还有火车”
“有个小朋友还有游戏机”
“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也好漂亮”孩子们围着老师，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
“你看，你看，书包好好看！”一个女生低头看看自己的绿色翻盖书包，指着一个女孩子背上的书包说。
“穿的是水晶鞋，我见过我姐姐穿”
“又是村子里来的吧？”镇上几个女生背着花书包，小声嘀咕。
“袖子上还有鼻涕，真脏”另一个女孩说
那是一个小男孩，早晨出门的时候，母亲特意给换了衣服。一路上又闹又玩，满身是土，男孩习惯用袖子擦鼻涕，鼻涕和土混在一起，干在了袖口上，衣袖变硬了，别人看起来很脏。男孩惺擤鼻涕，向两个女孩做了个鬼脸。
“集合了”老师站在操场上喊，同学们本就围着老师，没敢动，此刻听老师喊，只是脚动了动，往老师跟前凑了凑。
“同学们，等一下，我找老师报到，你们几年级就去几年级的教室，比如三年级去一年级的教室，四年级去三年级、五年级去四年级的教室。看门上的牌子，看见了吗？那边那排”老师用手指向教室的方向，孩子们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
各个乡里的孩子都不多，其中、期末考试的时候都汇聚到镇上的学校考试，统一试卷、统一考试。几个乡混在一起，一共也没多少学生，按教室位置按乡分班，进到教室，随便坐。
“进到教室，找好座位，就不要乱跑了，记住自己的位置，数学和语文都是哪个座位，听懂了吗？”老师继续安排着
“听懂了”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好，去吧！”老师指令一处，孩子们便闹哄哄的向教室走去。
“你等等我”
“别挤我”
“快点”
“咱们去那边”
“那是一年级”
“你认识啊？”
“当然”
“我也认识”
“咱俩挨着坐”
“你快点”
孩子们看着黄色的单个桌椅，和自己学校的不同，学校里是纯木的，联排，两人一个座位，中间还被学生划着线分开，这边是你的，这边是我。凳子也不一样，学校里是两个人一个大长凳，要往前都的向前，向后都得向后。这儿多好啊，一个一个。班级里都是陌生人，从各个地方的村子里、大队里来，孩子们互相打量着周边的人。
电铃响起，孩子们仰头看天花板，环顾四周，这铃声是从哪来的呢？真奇妙。不是铛铛的铁锤击打声，而是铃铃的声音。考试开始了，老师进来发试卷考试，印刷的字体，好工整啊，孩子们小心的填写着。
校园里有卖麻糖的？卖冰棍的，卖糖的，卖魔方玩具的等等，小贩们趁着乡里来的孩子多，进来学校做起了生意。考完一科，孩子们就在校园里玩。买点吃的，买点玩的。
校园里还有个大操场，靠墙种着一排柳树，操场上有游乐设施，有单杠、双杠，还有木马。李芳第一眼就看到了木马，赶紧拉着同学往那边跑。
高年级的同学跑的快，有的玩单杠，有的玩双杠，有的玩木马，有的……有的女孩子坐在树荫下吃东西。
个子高的孩子爬上爬下，个子低的跃跃欲试，抱着脖子，拉着尾巴，看别人轮流坐在木马上，十分着急。
李芳从人群中挤进来，站在木马下，抬起左腿，放下右腿，两手拍在木马上，就是上不去，一个男孩从这边下来，另一个孩子从那边又上去了，芳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别人高兴的样子，着急、但就是上不去。终于，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坐在木马上的平哥哥。
“平哥哥，平哥哥，我也要玩，你下来让我上去，好不好？”李芳抓着徐平的腿，使劲的摇。
“你太小了，玩不了。”徐平低头看了一眼李芳，继续玩“驾驾…”
“你拉我一下，我就玩一下下。”李芳央求着
“那摔下来，你不能告老师啊。”徐平警告她
“嗯”李芳高兴的不停的点头，表示同意。
徐平从木马上下来，抱着李芳，将她扶上了木马。李芳坐在木马脖子上，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喊着“驾驾…”
“下来吧”徐平站在边上说
“再玩一会儿”芳死死的抱着木马脖子，马屁股上还有小伙伴爬上爬下的玩着。
“那我走了啊”徐平说着，去玩别的了。
李芳高兴的骑着木马，不撒手。开考的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向教室跑去，李芳这才着急了。
“哇哇…我怎么考试呀？”一着急哭了，带着哭腔喊。
直到监考老师发现有个孩子不在教室，出来寻找，才看到爬在木马上的李芳。
“你几年级的？”老师问
“三年级的”
“怎么不考试啊？”
“老师，我下不去了”
“怎么爬上去的，你这孩子，哎吆，真是…”老师抬起手，李芳下意识的一躲。老师笑了笑，将李芳抱了下来。
李芳脚刚一着地，撒腿就跑，边跑边依依不舍的回头看那个木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