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匆匆忙忙跑上来,看房间里凌乱不堪,关切道:“三位没事吧?老爷让我先过来看看,他处理事情,随后就到!”
一听薛老爷要来,熙若立刻去收拾残局,婉珠姑娘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帮着扶凳提椅,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小四连忙阻止道:“两位小姐不要劳累,这些事情呆会儿有人来做!”
剑羽道:“小四哥,已经给贵府添麻烦!怎能让薛老爷看到这般破烂不堪的局面!”
小四安慰道:“公子多虑!我们家老爷不是计较之人,您见到自然会有体会!”
小四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铿锵的脚步声。
“我家老爷来了!”小四迎出去。
剑羽对熙若叫道:“快!迎接薛老爷!”也随小四抢出去,熙若和婉珠姑娘放下手上的家什,奔到门口。
一位六旬上下的老者正步上楼梯,只见他身着暗紫色披衣,额头宽阔有余,须白发褐,一双有神的眼睛射出炯炯的光。
老者走起路来威武有力,不用说,这一定是薛老爷,薛老爷身后跟着一位老仆人。
剑羽疾步来到跟前,毕恭毕敬道:“晚辈给薛老爷请安!”
薛爷止住脚步,盯着眼前这位彬彬有礼少年,心头微微一震,然后爽朗一笑道:“小兄弟不要多礼!外面风寒,请到内屋!”
“是!”剑羽闪在一旁,恭请薛爷和老仆人先行。
进了屋,立在门口的熙若和婉珠姑娘给薛爷道万福,齐声道:“给薛老爷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快屋里坐!快屋里坐!”薛爷笑容满面,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这时,小四早就把熙若和婉珠姑娘没来得及的工作做好,其余三盏灯相继亮了起来。
烛光明亮,薛爷有意无意打量着剑羽,好个相貌堂堂的俊美后生!清澈的明目,谦恭的微笑,第一感觉就讨人喜欢,忽然,他觉得这长发后生很面熟,似曾相见,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
老仆人是管家薛宝,他恭恭敬敬站在薛爷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对面的剑羽,苍老的面庞透出莫名的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着。
剑羽一抬眼,发现老管家的异常,非常得体地投去微微一笑,把老管家关注的眼神逼下去。
“老管家,这没你的事,你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受伤人员?”薛爷打住了自己的思绪,转身微笑着对薛宝道。
薛宝像一只没有知觉的木偶,垂着双手,木然呆立,竟然没听见。
“老管家!”薛爷见薛宝呆呆的没反应,没有发火,只是稍稍加重语气喊了声。
这下薛宝听见,连忙凑到薛爷面前,薛爷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薛宝退出去。
这一切,剑羽看在眼里,果然为人和气的薛爷。
薛爷微笑着道:“人老了,反应总不是那么灵便!”
三人回报赞美薛爷的笑意。
小四手脚麻利地上了茶,垂手站在一旁。
剑羽觉得有必要再谢一次,就站起来施礼道:“承蒙薛老爷盛情,又有如此波折惊扰贵府,还望多多包涵!”
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一摆手,很大气道:“小兄弟过谦!三位能在日失月明之时光临寒舍,也是寒舍的荣幸,岂能轻视?至于纷乱之事,怎能记在三位头上?倒是老夫深表歉意,让三位受惊了!”
剑羽为人诚挚,心下有些羞愧,可不能说什么,连忙道:“不知贵府有何闪失?”
薛爷爽朗笑道:“劫财盗匪骚扰而已,没什么闪失,只是老更夫受点轻伤,已请了郎中,正在府中诊治。”
说完,薛爷面向小四道:“你替我去看看,若老更夫没什么大碍,就送回家,顺便告诉老管家,要多带些银两,路上小心!”
“是!老爷。”小四躬身退下。
如此简单一句话,让三人又感动一回,果然名不虚传,好一个礼侍下人的薛爷!
“两位姑娘,请喝茶!”见熙若和婉珠姑娘不肯动茶杯,薛爷笑呵呵招呼道。
剑羽觉察到薛爷故意躲闪黑衣人偷袭薛府的话题,为薛爷的敏锐和和容之心多三分敬意。
“老夫失礼,还不知道三位尊姓大名?”薛爷道。
三个人一一介绍。
薛爷看了看臂上缠着绷带的婉珠姑娘,皱紧眉头道:“三位因何流落于此?”
剑羽把昨晚交代熙若的话重复一遍。
“这位姑娘的伤?”
“拼斗时恶徒留下的!”
“唉!在家事事好,出门步步艰!老夫正好请了郎中,想必未走,让他过来,替姑娘看看!”
剑羽连忙推辞道:“不要薛老爷费心,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
“那可不行!轻伤也是伤,岂有不治之理?”薛爷站起来,出门喊小四。
小四气喘吁吁跑来,薛爷道:“郎中走了没有?若没走,就给请来!为这位受伤的姑娘料理伤口!”
“刚送出门口!”小四道。
“快去!把郎中追回来!”焦急地命令道。
小四飞也似的跑了。
不一会儿,一位须发飘然的老郎中进来,和薛爷打了招呼,就放下药箱,去看婉珠姑娘左臂的伤口。
薛爷关切道:“没什么大碍吧!”
老郎中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姑娘还处于发烧阶段,须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老郎中提着药箱被小四护送着走了。
薛爷站起来道:“老夫不便打扰,请三位再做歇息!”
三人恭恭敬敬目送薛爷下楼。
回到书房,薛爷睡不着觉,陷入深深的沉思,这三个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人?从举止言谈看,薛爷敢断定不是坏人,可他们前脚来,后面就跟着三更天有惊无险的骚乱,分明与他们有关,听护院仆人说,那几个黑衣人武功超常,一跳进院子,直奔客人房间,根本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薛府是名门望族,大财之家,但江湖很在乎薛爷的赫赫英名,不管阳春白雪的正派人士,还是下里巴人的蹩脚盗贼,都给足够的面子,所以,这么多年,附近的大户人家不是后院起火就是墙角倒塌,而薛府平安无事。
大财之家都有护院家丁,这是规矩,薛爷也不能打破规矩,就聘请一个护院武师王师傅,再配上五六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仆人,组成小小的护院队,可护院队成立以来,除了夜间巡逻外,没用上大派场。
薛爷是与舞枪弄棒不沾边的文官,从小受大将军父亲的熏陶,接触一点,但只是护身之用,若投放江湖,是小巫见大巫,因而与江湖没任何瓜葛。
刚才和剑羽对话,薛爷故意避开黑衣人话题,他为人善意,不想让客人难堪,这只是其中之一,之二是看见剑羽第一眼起,薛爷就在心中产生说不出的好感,这好感来得迅猛,没有掩饰,没有理由,仿佛天然雕刻,所以,他不忍心也不能刺激这个谦恭少年。
薛爷想起自己的亭儿,亭儿也该这么大!也该这么英俊潇洒!如果剑羽是亭儿?他苦笑一下,怎么可能呢?亭儿还在圣水寺接受玄一大师谆谆教诲。
薛爷打开思绪就是千头万绪,他想起和玄一大师朦胧月夜设计盗子的情景,想起万般无奈承受的罪责,便是伤心的凄楚,挚爱的秀娘还在怨恨自己,还在怀念爱子,否则,自己怎么能孤苦伶仃在书房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秀娘呀秀娘!他无声叫道,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回到到朝思暮想的温馨闺房,抚摸你那如水的秀发,重温你的柔情蜜意!
天光渐明,薛爷走出书房,一缕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他伸个懒腰,怔怔地注视西厢客房,重新回到思绪上来,不管怎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好感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